他為燕飛關門後,垂下雙手退到最後排的司馬道子旁坐下,燕飛則坐在最前排,中間隔著一排空座位。
氣氛沉凝,像一根扯緊的弓弦。
司馬道子雙目一眨不眨的狠盯著他,陳公公則垂簾內視,像似老僧入定。可是燕飛卻清楚感覺到,他的氣勢正籠罩自己,只要自己稍有異動,陳公公會在氣機感應下,驟起反擊。此老太監的武功肯定是孫恩、竺法慶等的級數。
今趟是燕飛第二次見司馬道子,上一次是隨謝玄到明日寺挑戰竺不歸,當時謝玄挾淝水之戰的餘威,又進佔石頭城,更憑「九品第一高手」的威勢,壓著人多勢眾的司馬道子。
現在謝玄已去,可是司馬道子眉宇間的憂色,仍纏繞不褪,顯然是因司馬曜之死而陣腳大亂,亦擔心愛兒安危。
司馬道子冷靜的道:「燕兄能禮待犬子,本王非常欣賞。」
燕飛微笑道:「我們只是希望流落建康的兄弟姊妹,可以安然歸家,全無與王爺作對的用心,請王爺見諒。」
司馬道子又再微一領首,似漫不經意的道:「燕兄怎樣看桓玄這個人呢?」
馬車繞著琅琊王府緩走著,值此夜深人靜之時,蹄起蹄落,份外有種說不出來的氣氛,特別是車內談話的兩人,一為邊荒名震天下的劍手,一是目前建康最有權勢的人,雙方關係錯綜複雜,可敵可友。
燕飛隱隱感到,司馬道子在試探邊荒集和桓玄的關係,當然是因桓玄的頭號大將屠奉三,在邊荒集佔有一席之位,心中泛起一個模糊的輪廓。答道:「邊荒集對桓玄並沒有任何好處,他勾結聶天還更令人離心,請王爺恕我含糊其辭,王爺只須明白,我們會盡一切手段,務要阻止郝長亨到邊荒集去。」
司馬道子首次現出笑容,道:「燕兄已說得清楚明白,我更希望燕兄能達成願望,所以,黎明前的換俘之約,本王會嚴格遵行,絕不食言。」
燕飛心忖,對方確是做大事的人,明白到在現今的情況下,硬要與他們荒人對著幹,是極為愚蠢的事。只要荒人能收復邊荒集,保持邊荒集的無法無天,不讓桓玄的魔爪探進邊荒集去,才是他司馬道子的利益所在。
欣然道:「多謝王爺!」
司馬道子有感而發的嘆道:「事實上,燕兄已幫了本王一個大忙,拆穿菇千秋的真正身分,我還可以透過他連根拔起孫恩在建康的情報網,重挫天師軍。為回報燕兄,本王從今夜起,再不插手燕兄與彌勒教間的恩怨。國寶亦會由邊荒集退兵,本王自會約束他。」
燕飛心中暗贊,這叫拿得起放得下,明白誰才是真正的敵人。彌勒教現對司馬道子已失去利用的價值,如仍和尼惠暉糾纏不清,只會令佛門和建康的世家大族加深反感。際此非常時期,當然凡是不利穩定的事,均不可以去做。
司馬道子的決定是審時度世之下的明智之舉。
燕飛道:「王爺英明!」
想想也感到好笑。
他和司馬道子一方,本是勢不兩立,現今卻因形勢變化,坐在這裹如一對談心的知交好友,世事之離奇,莫過於此。司馬道子是有才能的人,桓玄雖然形勢佔優,想收拾他卻非容易的事。
陳公公終於開腔,以他帶點陰陽怪氣的沉啞聲音,道:「我還以為竺法慶的「十住大乘功」是浪得虛名,直至今夜見到燕兄弟,方知事實剛好相反。燕兄弟身負的先天真氣,我尚是首次遇上,秘不可測。」
燕飛心中大懍,陳公公尚未與自己交過手,大家只是對坐片刻,他竟已掌握到自己真氣的玄妙處,只是這種高明的觸覺,已教人吃驚。
他更是心中明白,陳公公說這番話,並不如表面上讚賞他兩句般的簡單,而是向司馬道子暗示,即使兩人連手,仍沒有生擒他燕飛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