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心。
〃四○○號〃——這是一個遠遠突出在前沿的塹壕,被敵人從四面八方包圍著,成了敵人的火力目標,但從來沒有閃現過投降的念頭。紅旗在它上面飄揚。這裡表現出了為爭取自己的解放而鬥爭的全體人民的團結一致。
在樓下,在〃電影院〃裡,穿著高統靴的黨衛隊隊員來回巡邏,你的眼睛眨一眨都要被他們喝叱。而在〃四○○號〃裡,監視我們的是捷克警官和警察局的密探,他們是以翻譯的身份為蓋世太保服務的,有的出於自願,有的是反動當局派來的,有的作為蓋世太保的幫兇,有的作為捷克人來履行自己的職責,但也有的介於這兩者之間。在〃四○○號〃裡,可以不用兩手扶膝、兩眼直瞪、挺直了身子坐著。在這裡,你可以比較自由地坐著,你能夠東張西望,打個手勢——有時甚至可以更加隨便些,但要看情況,要看是這三種人中哪一種人值班。
〃四○○號〃——是最能深刻認識被稱為〃人〃的這種動物的地方。在這裡,由於死亡的逼近,赤裸裸地暴露著每一個人——那些左臂上纏著紅布條的共產黨犯人或共產黨的嫌疑犯,同時也暴露出那些看守和在不遠的房間裡參加審問的人。在審問中,言語可以成為一種盾牌或一種武器。但在〃四○○號〃裡卻不能用言語來掩飾。這裡重要的不是你的言語,而是你內心的一切。在你內心裡只剩下最本質的東西了。
一切次要的東西,一切能掩蓋、緩和或粉飾你性格中最本質的特徵的那些東西,都被臨死前的旋風一掃而光。剩下的只有最簡單的主語和謂語:忠實者堅定,叛徒出賣,庸俗者絕望,英雄們鬥爭。每個人身上都存在著力量和軟弱、勇敢和膽怯、堅定和動堯純潔和骯髒。而在這裡,只能夠存在其中的一種,非此即彼。假如有人想不露聲色地遊離於這二者之間,那他就會比一個帽子上插著黃色羽毛,手裡拿著鐃鈸,在出殯的行列裡跳起舞來的人更惹人注目。
這種人在犯人中間有,在捷克警官和密探當中也有。審訊時,他給帝國上帝燒香,而在〃四○○號〃裡,他也給布林什維克〃赤魔〃燒香。在德國警官那裡,他可以為了迫使你供出聯絡員的名字,打掉你的牙齒,而在〃四○○號〃裡,他可以裝出友善的樣子,遞給你一塊麵包表示關心,使你不至於捱餓。
在搜查時,他把你的住宅搶劫一空,而在〃四○○號〃裡,他卻可以塞給你半支搶來的菸捲,表示對你的同情。還有另一種人——可以說是這類人的變種,他們從來沒有主動地害過誰,但也沒有幫助過誰。他們只關心自己的性命。因此他們很敏感,這使他們成為明顯的政治氣壓表。他們很兇或者打官腔嗎?那準是德寇在向斯大林格勒進攻了。他們和顏悅色,還同犯人聊天嗎?那就是形勢好轉:德寇準是在斯大林格勒吃了敗仗。他們如果開始敘述自己原是捷克人的後裔,談他們是怎樣被迫地給蓋世太保服務時,那就好極了:準是紅軍已經推進到羅斯托夫了。——他們中間還有這樣一些人:當你快淹死的時候,他們袖手旁觀;而當你自己爬上岸時,他們卻欣然向你伸出手來。
這種人感覺到了〃四○○號〃這個集體,並且想竭力接近它,因為他們意識到它的力量。但他們從來不屬於它。還有另外一種人,他們一點也沒有意識到這個集體的存在,我想把他們叫做劊子手,但即使是劊子手,也還是屬於人的一類呀。而這些滿口說著捷克話、手裡拿著木棍和鐵棒的猛獸,折磨起捷克犯人來,卻殘酷得連很多德國蓋世太保都不敢看。
他們甚至用不著偽善地藉口說這是為了本民族或帝國的利益,他們折磨人和殺人完全是為了取樂,他們打掉你的牙齒、刺破你的耳膜、挖掉你的眼睛、割掉你的生殖器、敲碎受刑者的腦袋,一直把你殘酷折磨致死。這種殘忍找不到任何別的解釋——完全是獸性的發作。每天你都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