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叫他。他似乎微微地一愣,然後才轉身看著我。
“事情與這位差官無關。”我極力克服著窘迫,提高了聲音說:“他一路都很照顧我,何況,他也只是奉命行事。”
“慧妹妹說的對。”突如其來的插話,令我微微吃了一驚。這時我才留意到門邊站了個青衫的年輕男子,手中把玩著一柄摺扇,臉上帶著貴介公子特有的輕佻笑容。
“這件事情是白王經手辦的,應該先問問他才對。”青衫男子這樣說著,聲音含著明顯的譏誚。我不明就裡,但是他的語調讓我覺得,他的話裡別有含意。
承桓微微一怔,隨即笑了笑,說:“子晟的事情太多,一時疏忽也是可能的。”
青衫男子一哂:“子晟做事,幾時有過疏忽的時候?他故意的!”
承桓不易覺察地皺了皺眉,但沒有說話。
青衫男子故意笑了幾聲,因為做作而顯得有點刺耳。他說:“他是不想讓人說他偏袒甄淳眷屬,所以他寧可虧待慧妹妹……”
承桓打斷他:“既然慧妹妹平安到了,這件事情就不要再追究了。”
青衫男子躬身回答:“是。”可是臉上帶著明顯的不以為然。
承桓轉身看著我,告訴我說:“這也是你的表哥,他是四叔父青王的兒子闔垣。”
我趨前行禮:“見過闔垣哥哥。”
“慧妹妹好。”
闔垣一面回禮,一面很認真地打量著我。忽然他對承桓狡黠地笑笑,說:“慧妹妹真是像極了九姑姑,是吧?”我覺得他弦外有音,卻又不知道古怪在哪裡。
而承桓只是淡然一笑。
2…3 我的外祖父
馬車由西璟門入。車輪碾過天宮青條石鋪成的路徑,吱呀吱呀地發出悠然而有節律的響聲。我看到車窗外掠過的宮殿樓閣,紅牆黃瓦,次第起伏。我略感驚異地發現,如此大的皇宮裡竟然會如此地寂靜,聽不到人聲,甚至也沒有蟲鳴鳥叫的聲音,到處散發著一種了無生氣的肅穆氣息。
承桓把我送到了明秀宮,那是我的母親未嫁時住過的地方,他說這是天帝的旨意。
宮女們服侍我沐浴。
我在巨大的木盆中展開身體,任由氤氳的水氣,把自己的肌膚蒸成漂亮的粉紅色。我感到水流在帶走汙垢的同時,也帶走數月旅途中積累的勞累和屈辱。我覺得自己就像是曬乾的菊花,在水中重新綻放。
梳洗之後,宮女捧上了嶄新的衣裳。布料輕薄而柔軟,鵝黃的底色上用五色絲線繡著精緻的花樣。這衣裳也如男子穿的袍服般寬大,只在腰間繫上一條官綠的絲絛,當我站起身的時候,裙裾在身後搖曳出一道飄逸美麗的弧線。
當我這樣出現在乾安殿,我的外祖父面前時,我聽到殿內宮人中間如風過樹林般拂過一片低聲驚歎。
我的外祖父看起來比我想像的更顯老邁,然而他的目光銳利而智慧,他的鬚髮已然蒼白稀疏,卻梳理得紋絲不亂。他長久地注視著我,卻始終不發一言。
在他的一側,坐著一個衣著華貴的中年婦人,我猜想,她就是天后過世之後,掌管後宮的如妃。她看見我進來之後,便低低驚呼一聲:“天吶!”然後她抽出一塊手絹,不停地擦著眼睛。過了好一會,她說:“你剛進來的時候,我差點以為是貞兒又回來了。這麼多年,我一直在想她,我們原本都不希望她嫁到東府去。”說完,她又開始擦眼睛。
我相信,她的話大半是出自真心,然而她的語氣,還是讓我不由自主地想起父親的側妃們。
天帝終於也跟著嘆了口氣,他說:“是。你的確很像你娘。”
他的目光變得憂傷而慈愛,他說:“你知道嗎?任由你娘嫁到東府是我最後悔的一件事。戰事之初,我甚至曾經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