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了阿達的籍,如今阿延也是官身了,總不好使他仍舊在奴籍裡。”
這幾句話說得他極累,說到後頭幾乎帶喘。趙蒼聽得“英華”時,面色忽然一動,到底不敢向杜如晦造次,只怒瞪了穆清一眼,“照你這般照料他,我便是華佗再世也無法了。又有甚麼緊要的話非得即刻說了,還不快讓他躺下安歇。”
穆清醒悟過來,扶著杜如晦就要他躺下,杜如晦握著她的手,沉沉地說道,“義成公主自戕於李將軍槊下。她……自投陣前,只高喊了一句‘大隋負我,大唐欺我’,便迎上李將軍的長槊,攔救不及……”
穆清猛然頓住,停滯了拿毛氅的手,隔了片刻才回復了動作,“今時今日,旁人生死皆與我不相干,我只管你如何。”
趙蒼又催促了一遍,穆清照料著杜如晦安寢,親自送他自原路出府。回來時卻見四郎獨自一人坐在遊廊邊的長椅上等她,見她過來,從長椅上站起,猶豫了一息,小心翼翼地問:“阿母,阿爹的病幾時會好?”
穆清習慣地想撫他的腦袋,忽然發覺不知何時他已長高許多,已過她肩膀,她的手只得落在他的肩上,“你阿爹他,不過是一時身子不爽利,調養一陣自會好的。四郎好生習學,待阿爹好了……”
“阿母不必瞞我,四郎而今又不是不曉事的小兒,阿爹若真只是一時不爽利,咱們家怎會每日不斷有御醫進出?阿兄們上回回來時說,說阿爹只怕是……四郎不信,必要聽阿母親口說予我聽。”四郎肅板著臉,昏暗的燈火照出他面上與年紀不相當的冷靜,那神情同杜如晦極似。
穆清胸口一脹,險些又落下淚來,一手摟了他的肩膀,在他耳邊低聲道:“你只任由他們說嘴去,莫與他們辯。阿母說你阿爹能好,他便一定會無事。四郎已經這般大了,定是能體諒阿母,接後的日子,家中大約是不得安穩了,四郎若懂事,便安分守己地顧好自己,莫再教阿母更添操勞,可好?”
四郎一動不動地由得穆清摟住他的肩膀,過了許久才用力點了點頭,“四郎省得。”
穆清微微一笑,放開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阿母知曉四郎最是懂事。天晚了,快回去睡罷,不能誤了明日的早課。”
四郎向她躬身行禮道了安,走了幾步,轉身又喚住她:“阿母,阿母再等等,待四郎再大點,所有的事便交由四郎來擔當,再不教阿母受半分勞累。”
穆清笑了起來,“阿母等著。”揮手讓他趕緊回去歇息,待他少年初成的背影沒入黑暗中後,她臉上的笑仍在,卻無端地落下一顆淚珠子來。都讓她再等等,杜如晦讓她再等等的話猶在耳,又乍然聽到兒子亦如是說。
她伸出手,臘月末的寒冷依舊刺骨,按說年節後就該要盼春風臨世了,只是這鑽肉剜骨的寒氣中,怎麼也觸不到半分半毫的暖意。貞觀四年的春天大約會來得很遲很遲。L
ps:終於要寫到結局,心裡忽然空蕩蕩的。
☆、第二百三十二章 茫茫大夢(十六)(結局)
這一年的春天果然來得甚是遲,眼見立夏將至,草木仍未見繁茂。自臘月過後,永興坊日夜不斷出入的御醫漸少了,坊內蔡國公府的朱漆大門前終是平靜了下來。
坊內鄰宅內的僕婦家人們,閒來無事扳著手指頭細數了這大門內整個春日來寥寥數樁事。無非是,管事柳娘子的獨子,在征討突厥時立了戰功,領了官身回來;原在春日裡要迎娶的長慶長公主,因蔡國公病得起不得身,便無人再提,只當作罷了;臣僚們起先還爭相來望探,皆被家僕告罪阻攔在外,卻是處處與之敵對的齊國公來探了兩回,家中主母攜子親迎入府中,齊國公每每唏噓而出。
立夏前夜,夜風鼓盪中依稀尚有絲絲涼意,偌大的府宅內燈火通明,卻是靜得出奇,闔宅上下的僕婢小廝俱被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