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賭坊裡的小廝傳,知知姑娘坐在地上哭了好久好久,眼淚多得能流成河,流向海。
“你真夠缺德的!”
谷奕人的好兄弟石小碾是賭坊的保鏢,也是這鎮子裡唯一敢罵谷奕人,敢抬腳踢他屁股的強人。
谷奕人坐在人家堂屋門檻上,跟個石墩子似的擋著門,手裡端著石小碾媳婦兒招待他的一碗甜米粥。
谷奕人就著唾罵吸了一口粥,咂咂嘴埋怨:“你們南方人怎麼什麼都愛做成甜的?”
石小碾站在他邊上,垂手拿煙桿敲了下他的頭:“你不是南方人?”
“不知道啊!我全家要飯過來的,死完了,剩我一個。老頭子臨死沒說老家在哪兒。”
石小碾居高臨下淡淡睨他一眼:“不愛吃放下。”
“我有說不吃了?”
“吃就別說。”
“幹嘛不說?”谷奕人又吸一大口粥,吧咂吧咂嚥下去,“啊,好吃啊!甜粥最棒!”
“……”
喝完了粥,谷奕人順手將碗擱在地上,目光追著石小碾吐出的煙輕輕嫋嫋飄上九天。
彼此沉默半晌,石小碾冷不防道:“你該娶親了。”
“嘁,呵呵呵——”谷奕人笑得有些病態,瘋癲的眸色裡漸漸浮起自嘲。
“跟你說呀,其實,我有過想娶回來的女人啊!”
“你說曹姑娘?”
谷奕人忙擺手:“嗨,不是不是!可早了,好早好早以前的事兒了。那時候,爺還沒當上這賭坊大當家呢!”
石小碾眼角一跳,垂目深深望著門檻上的谷奕人,口中卻輕描淡寫:“噢!是蠻早的。”
隨後,谷奕人的話匣子就開了。
距離現在大約,五六年前吧!
有一段時間裡,興榮賭坊最出名的不是賭技精湛,而是老掌櫃身邊兒子似的養著個混不吝的愣頭小子,三天兩頭在鎮子裡尋人打架。
谷奕人身世悲苦,沒爹沒孃,打小在街頭流浪。混過乞丐幫,入過痞子團,還在一間雜耍班子練過兩年童子功。十二歲上在街頭跟人打架,被賭坊老掌櫃碰上。當時他已頭破血流,被圍在人堆裡卻屹立不倒,拿衣袖抹了抹血反塗了滿臉的紅,然後他笑,勝者為王般狂戾地笑起來。
就只那一霎,老掌櫃彷彿瞧見一隻暴虐的夜叉破空臨世,濡血的眼瞳在人群中逡巡,似檢閱,更似責難。它們好像在問:“我有我命,天不可欺,誰敢欺我?”
不消說,老掌櫃對這樣一個腦後長反骨的臭小子著實喜愛得緊,巴巴湊上去收人家當了門徒。其後,更是多加放任,於是年僅十六歲,谷奕人就升為了賭坊的三檔頭,成天不是在賭坊裡揍願賭不服輸的賭徒,要麼就一個人在外頭打抱不平,或者說,惹是生非。
另一方面,谷奕人逛花街的歷史也可上溯至他十四歲,可見得縱慾無度,以及,身強體健。
不過那時候谷奕人還是青青子衿、少年懷春的,所以對哪怕是身體上的調劑,他也算得專一。自始至終只同姳仙樓的雛兒千彾子你儂我儂,甚至捨得花銀子接千彾子出來一道逛街遊集。
又因為千彾子乃自賣入的館舍,鴇媽對她看得本也不嚴。加之少女年幼,身體尚未完全長開,比不得那些成年的姑娘們姿態撩人,少有人問津不說,身價也低。有谷奕人這個一根筋的傻小子半包半養著千彾子,鴇媽委實樂意得很。
說起來,谷奕人對千彾子實在是好。領著她四處去玩兒不說,還給她買首飾買衣裳。賭坊三檔頭的名頭聽著風光,可畢竟谷奕人還小,又是半路入夥,實際他的月例分紅並不比底下堂口的香主高多少。縱使如此,他仍毫不吝惜儘管將銀子都花在了千彾子身上。與此相對,千彾子也知感念,對谷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