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靜的側臉依稀還是十年之前那個孩童的面目,只不過五官深削了不少,不復當年稚嫩模樣。
我看著李謙,第一次沒有想殺他而後快的念頭,反而覺得可憐。
國主的寶座,只有坐過的人才知道箇中滋味,李謙雖然得到了萬里江山,卻未必過的稱心如意,否則,以他不過弱冠少許的年紀,鬢邊怎麼會隱見銀絲。
李謙並沒有在意我的目光,他很專注的看著那些螞蟻搬食,許久才站起身,輕振衣冠,緩緩離開。
不遠處侍立的宮人見他起身,趕忙過來撐傘打扇。
即便眾人簇擁,李謙的背影卻仍舊蕭索,我怔了許久,忽然被人一推回神,原來是百宮坊一個繡工,她平時對我總是橫眉怒目,此時卻笑盈盈的問我:“玉珠,剛才走的可是皇上?他都同你說了什麼?你將來飛上枝頭,可別忘了咱們。”
我搖頭回答:“他說要將我千刀萬剮,你信麼?”
那個繡工一愣,隨即柳眉倒豎,怒斥道:“我不過白問一句,你也不必這樣擠兌人吧?要擺臉子,先攀出去了再說。”
我見她發怒,自然無謂接罵,只是道:“我說的是真的,你日後便知。”
說完,我便離開,留她一人在原地發呆。
我本安心待死,卻沒想到,當天夜裡,突然有人來找我。
來人看起來不過十□□歲年紀,穿著尋常內侍的灰袍,臉上手上頗髒汙,看起來更像是個做苦工的,而非當清閒差,伺候宮裡貴人。
他一見我便焦急地對我說,珍兒,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聽他叫我珍兒,我心頭忽而一凜。
柳珍兒家鄉的人都已經被我毒殺,怎麼這皇宮裡竟有人叫我珍兒?
我不由沉下聲問:“你叫我什麼?我剛沒聽清。”
那人顯然是被我語氣嚇到,竟怔怔失神,片刻方怯懦道:“珍兒,我知道你不想別人知道你認識我,怕丟身份,可是這次真的有事。你下午同芳姐說的話,我求亁(字同“幹”)爺去御前打聽,他們說,真的要把你千刀萬剮,明日刑部的徐師傅就進宮,在掖庭動手殺你。”
他雖語無倫次,然而神情卻非常誠懇,不像作假。
然而這些遠不足以打消我心中的疑惑,我換和藹些的語氣對他道:“小公公,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什麼珍兒,我叫玉珠。”
那個內侍急的都要哭出來,又怕動作太大惹人起疑,幾乎是哀告著道:“珍兒,我知道你為什麼裝不認識我。可是命都沒了,要體面作什麼。珍兒我求你,走吧,亁爺拿所有的積蓄打點通了青龍門一路的侍衛,咱們只要離了這牢籠,就有活路。”
我這才醒悟過來,下午時,我曾對一個繡工說過李謙要殺我。她大約管不住嘴,到處漏了去,叫這個內侍聽見,真託人去打聽,得知屬實後,眼巴巴的跑來救我。
他的樣子極誠懇,我幾乎就要信了。
不過可惜,我清楚無誤的記得當初曾在柳珍兒家鄉水井投毒,認識柳珍兒的人都早已死絕。我於是道:“承你盛情,然而我的確不是你口中珍兒,我叫玉珠。”
說完,我便合上門。
誰料門未合攏,那內侍竟伸手進了門縫,我受驚,狠狠關緊門,那內侍手臂被門一夾,吃痛連悶哼都不出一聲,卻像發瘋一樣撐開門。
柳珍兒體弱,我力不能拒,門被推開,他赤紅著一雙眼,用布袋兜頭套住我往外拽。
其實我並不覺得怕,我早有輕生的念頭,死在這人手裡,總比千刀萬剮要好,更不用擔心被當做誘餌謀害李翎,所以一路我都不曾呼救。
放出袋時,我意外的發現他已帶我來到朱雀門,不遠一個龍鍾的老太監正焦急的往這邊探頭,見到我們,他壓低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