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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最後一把。

權力的最高判斷,是由誰來決定生死。

我們能同樣利用光明的力量殺死上帝嗎?蟻群搬得動一隻蟲子,不能轉動孩子握著的凹透鏡手柄。

幼兒園 3

蟬歇斯底里地叫著。大中午的太陽照著,照著……滿牆的爬山虎,曬得發蔫的牽牛花,空無一人的鞦韆。壁虎躲進葉子背面,離下一次捕獵還早。午睡時間,幼兒園裡安靜極了,全像死孩子。

我趴在床上,不動,雙臂向前伸,像蜥蜴分岔的舌頭。很困,但我強迫自己睜大眼睛,不許睡。不為什麼,就不想和他們一樣。我的頭越來越沉。扭臉看見鄰床的肉肉,嘟著嘴,一線長長的口水淌在枕巾上。

操場上曬著肉肉的床單,褐黃的尿漬隱約可見。肉肉經常“畫地圖”,作品在全體小朋友面前展覽。他的自尊心不受傷害,才睡得這麼香。

尿床,是由於對身體缺乏足夠的控制和警惕。這種技術失敗讓人沮喪,我們連自己都操作不了。

我似乎從幼兒園就開始鍛鍊自己。把話梅糖擺在前面,卻盡力不看它。忍不住了,把它拿到鼻子底下嗅一嗅,又酸又甜,真好聞。再把它放回去。我喜歡這麼自我折磨,一旦到了那個心裡預定的時間,我迫不及待地剝開糖紙,吞下去,幾乎噎著自己。我為這種急切而惱恨,希望自己此時能輕蔑地把這塊糖吐出去,但結果,我總是略帶羞恥地一遍遍吸吮糖塊,直到它變成薄片,消融在舌尖。

肉肉為什麼能在知情的小朋友們中間無動於衷地傻笑,而不加緊對泌尿系統的管教?我視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為恥辱。漫長的成長中,我固執地鄙夷缺乏自控的行為。打嗝,放屁,摔跤,感冒時不時流下鼻涕,醉酒,失戀後外顯痛苦。我把教養理解為滴水不露的隱忍。

我們全部的尊嚴,來自對慾望及其附屬物的控制。

黃昏,光線散了。我看起來聚精會神地捏著橡皮泥:一個扁臉小人,紅嘴黑眉毛,他的腿易於彎曲,手臂鬆鬆垮垮地垂下,一條胳膊比另一條胳膊長。老師打毛線,阿爾巴尼亞花針,一件蔥綠背心。她把毛背心放在我背後比了一下,我回頭,看見尖尖的竹針,她高高翹起的蘭花指。過了一會兒,她放下毛活,望望窗外。

老師和我一起等我媽媽,我不知道她是否因為推遲下班而心生怨意。媽媽做醫生,一旦搶救病人就不能準時接我。常常,我成了遺落在最後的人。

孩子離開的教室,牆壁依舊熱鬧地塗繪著梅花鹿和猴子,黑板左上角,依舊掛著鮮豔氣球,但有一種東西伴隨黃昏而來,那是孤獨。當明白懇求無望,我就放棄了對媽媽的幻想。我盡力忍受這種孤獨,以及孤獨中的難以言明的幻滅感。

遲到的母親是否意識到傷害?黃昏,一切陷入緩慢的沉淪。誰看得清一個孩子黑暗中的表情。

我假裝習慣這種放逐。

上大班了,父母不再日託,我週末才回家。禮拜一早晨,全院孩子由班車統一接走。

隔著玻璃,我看著那些掙扎著不上班車的孩子們。他們號啕。離別之短暫,使一切場景變得滑稽。我和幾個男孩一起,漠然,還帶著格外的輕蔑斜視那些鼻涕眼淚揉做一團的可憐蟲……父母用繡著孩子名字的手絹在他們混亂的小臉上擦抹,甜言蜜語地安慰著,許諾。我不耐煩地撇嘴。

他們更聰明,哭泣是因為從此面臨被管教的人生?

我從來頭也不回,並且,立即要求父母走開,不必等班車開走的時候揮手。我天生建立一種觀念:當眾呈現感情是可恥的。我的表現常被其他父母視為典範,用來教育自己耍賴撒潑的孩子。隔壁的吳阿姨說我:“這孩子,心可真夠硬的。”

我和那些沒心沒肺的淘氣包看起來相似。我長大以後也許和那些出語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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