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知道她的真身,湛露對她的態度也未曾有過一絲一毫改變一樣。
有一次她無意間把自己的感覺對阿箸娘子說了,阿箸娘子驚訝得張大了嘴巴:
“你怎麼能把主上當做是同伴呢?”她認真地警告湛露,“主上是饕餮呀!他在這世上活了千萬年,未來還會再活千萬年。他會從時間的初始活到時間終結的那一天。
而你卻只能活幾十年,就算是我也只能活幾千年。也許下一次主上想睡了,一覺醒來,我們都已經死了數萬年,連一點灰燼也不會剩下。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我們怎麼可能明白主上的心中在想些什麼呢?在他的心裡,我們也不過是朝生夕死的蜉蝣,高興時可以略加逗弄的玩物罷了。
正因為如此,主上是沒有同伴的。如果他真的需要一個同伴,他也不會選擇你我,而是會選擇與他同時出世的其他三獸。如果你這樣認真地把主上放在心裡,將來一定是要傷心的。”
湛露反駁她:
“你不是一口一個主上的叫著嗎?你叫我不要把郎君放在心上,可是你卻比誰都用心呢!”
阿箸卻又搖頭:
“你和我又不一樣。我是主上的牙箸,本來沒有靈識,是因為主上日日攜帶,沾染了主上的靈氣,才有了靈識,能夠化形。我本來就是從主上而出生的,怎麼可能脫離主上的影響呢?你卻不同,你本來就是凡人,本該珍惜那幾十年時光,腳踏實地的度過才是正理,你何苦要去望著那遙不可及的月亮呢?”
阿箸娘子說的也是個道理,可是湛露卻並不太能理解她話裡的意思。如今的日子過得這麼平靜,湛露覺得,她的生命如此短暫,在她的有生之年,生活也許會一直這麼平靜下去吧。
到底明夷君是否會把她當做同伴,又有什麼相干?她只能再活二十年而已,在這二十年當中,她的生活大約也就是這樣,是不會有太多改變的。她在心中悄悄把明夷君當做同伴,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呢?
天氣一天天變冷,湛露早就換上棉襖了。她的棉襖也是深紅色的,她的衣服大多是用母親的舊衣服改的,幾乎全是深紅色,顯得她面板特別白,頭髮特別黑,明眸善睞,嬌媚可人。
可是明夷君卻還穿著見面時候的那一身,湛露看了都覺得冷。跟他說了幾次,叫他換一件,他卻只是搖頭:
“本座哪有衣服可換?本座出來得匆忙,狐裘還放在洞府裡呢!”
湛露也知道他身上這件衣服並非凡品,平時一點灰塵都不沾,冬天生熱,夏日生涼。可是看上去顯得單薄,冬天看著實在難受。她有心替他做一件,又怕做得不好,他不肯穿。於是鼓動他去找裁縫定做一件裘衣。
想不到明夷君只是皺眉:
“凡人的衣衫粗蠢笨重,本座豈能穿那樣的衣服。”
湛露仍是勸他:
“郎君的衣衫雖好,看著到底不是這個季節的衣服。郎君在酒肆裡出入,被酒客看見了覺得奇怪,難免多生枝節。”
明夷君被她煩得緊了,見她說的也是個道理,到底還是拿出了百寶袋來。
他居於此處多時,還是第一次在湛露面前拿出百寶袋。湛露只見他拿出個繡著饕餮紋飾的百寶袋來,把手伸了進去翻找一陣,拽住了什麼往外拉。
湛露眼睜睜看著他從那個比錢袋大不了多少的百寶袋裡抻出來一件鶴氅來,不覺目瞪口呆。
那鶴氅不知是何等鳥羽織就,毫光閃閃,端的是一件寶物。明夷君將其披在肩上,向湛露問道:
“這下你可滿意了?”
湛露心裡說,你披著這麼的華麗鶴氅在這破酒肆裡來來往往,倒是比只穿原來那件衣衫還扎眼。她雖然這樣想,卻沒有真的說出來,只是極力稱讚鶴氅的豪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