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令這一走,不知道還會不會回來啊。”“水令大人要去為南邊策備開墾水事,這是好事一樁啊。”
許梔在來之前,原來是沒有想到這樣的狀況。
這日一早,許梔就看到了他們的辦事效率。
不出一日,徐福被蒙毅準確的找到。
陳平傳訊息說田儋已被誤導。
她綰好發,準備再以小吏的名義邁上馬車,車簾一掀,朱粉色的花朵幾乎要塞滿了車廂,只留下了座位的空隙。
這些花從淺白到深紅,由深到淺,再由淺到深,一株塞過一株的而且還都儲存完好。
許梔掃了一眼,就把簾子放了下來。
她甚至沒有多看一眼。
“公主可是要將這些花搬下來?”
她想了想,“不必。你差人賞賜種花的匠人,我看花還新鮮,隨車即刻送回咸陽吧。”
於是,她再多的一句話沒多說,叫人換了輛空的馬車,換上了日前商定的女款衣袍,無喜無憂的上了新換的車。
沒一會兒,十吊秦半兩就送到了培育花草之人的案上。
——
李賢看著鄭國,呈上一隻木筒封卷,“晚輩來遲,還望阿叔莫怪。家父著實脫不開身,此中是家父所書。”
“好。”
他又很低的說了一句,“背面是您的老師荀子之贈言。”
想起荀子,鄭國一頓,心下隱痛。
他是老師眾多學生中最愚笨的那一個,沒有韓非的天賦,也不如李斯聰明,更不及張蒼通達,要論離經叛道也不比司馬澄狂妄。中規中矩,又冥然眾人,他甚至記得很清楚,沒有一篇文章,他是寫好了的。
老師卻沒有忘記他。而他是如此懦弱,何時他變得如此懦弱?
是張家被清理之時嗎?
大概是。
他韓人的身份註定讓他無法在關中安生。
他眼裡充盈了淚光,“我不能跪拜於老師尊前,但我知道老師一定明白。”
李賢怪異的看著鄭國,太過真摯,太過直白的情感,太過正常的篤定相信,他無法懂。
鄭國從不遮掩真實情緒,他涕泗橫流的看著他,手都在抖,他念念道,“師兄願意放我,此生無以為報。”
現如今,他看著李賢,就像是看到了年輕時候的李斯。
而他面前的李賢眼中縈繞著的灰色,比他父親同歲之時更為琢磨不透。
比野心與慾望更為複雜的東西。那是一種時刻準備著的絕望與陰鬱。
鄭國沒覺得李賢有這種神色很恐怖。他只覺得疑惑,究竟是什麼,讓一個人淪陷至於此等境地?
二十年前,鄭國回家祭祖,路過上蔡縣的時候,他受李斯之託去家中探望他的妻子兒子。
李賢那時候是個絕對正常的孩子。
他幾乎悲憫的看著李賢,下意識想要拍拍他的肩膀。
李賢一側就躲開了。他不喜歡這種表情,和許梔有時候看他的表情一樣,像是在看一條落魄的黃狗。而他到底不如黃犬的,他到死也沒獵到上蔡郊外草地上的兔子。
所有的一切都已成空。
“孩子,你需要老夫幫你做什麼?”鄭國問。
李賢搖頭,沒有說話。他不想鄭國會變成下一個頓弱。
宋先生。
什麼宋先生?張良不知死活的來到鄭國的宴席,絕對不是僅僅來為他弟弟送聘。
他是算定了他們。
就算李賢認出了張良,由於許梔在場,他不會揭穿他沒有失憶的事實。
嬴荷華也不會對一個失憶了的人為非作歹。
她不是和李賢一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