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的肩膀。
“我嘛,”他繼續說,“我在1939年5月抵達夏爾特爾。剛寫完《卡廖斯特羅的一生》〔譯註:義大利冒險家、騙子,生於巴勒莫,早年在修道院學過煉丹醫藥之術。此人從1771年起偕妻啟遍遊歐洲各大城市。自稱卡廖斯特羅伯爵夫婦。自稱是醫生、哲學家、煉丹術師、魔術師,精通長生不老之木,能點鐵成金。後建立”埃及共濟會“分會。1789年被判處無期徒刑,卒於烏爾比諾附近的聖萊奧獄中),希望安靜休息一陣了。我的好友,攝影家可可·樂光德,有一天在市政廳門口的階梯上介紹荷握·布魯克先生給我認識。我們是兩個完全不同型別的人,卻一見如故。他對我這個法國人微笑,我對他這個英國人微笑。大家都很開心。
“布魯克先生有一頭灰髮,個性耿直保守,但待人非常親切,認真踏實地經營皮革事業。他穿燈籠褲——在夏爾特爾,這種打扮就像在英國新堡穿牧師服裝一樣格格不入。他熱忱好客,眼光永遠炯炯有神。但我敢跟你賭一先令,他絕對是那種你一眼就能看穿他心思的老實人。他妻子體態豐腴、優美秀麗、面色紅潤,和他是一樣的人。
“至於他兒子哈利……
“跟父母就截然不同了!
“我對哈利相當感興趣。他非常敏感,想像力豐富。他的身材還有給人的印象,都像他的父親。在看似平凡的外表下,其實是個心思細密義神經質的人。
“他也是個很帥的小夥子——方額、直挺的鼻樑、寬距恰到好處的褐色眼睛、一頭金髮。我心想,他要是不好好控制自己的緊張與焦慮,不用多久就會跟他父親一樣滿頭銀髮。哈利是父母的寵兒。我看過不少溺愛子女的父母,但是沒有人能比得上布魯克夫婦!
“因為哈利的高爾夫揮杆可以達兩百碼,或是說兩百哩,不管怎麼樣,總之是相當遠的距離,布魯克先生就得意地吹起牛來了。因為哈利熱中打網球,贏得一整排銀盃,他父親就樂得飛上七重天。他從來不對哈利提這些。他只說:‘還可以,還可以!’卻沒完沒了地向所有人誇耀自己的兒子。
“哈利曾在皮革廠裡接受培訓,有朝一日將繼承工廠,和他父親一樣成為一個有錢人。他通曉事理,知道自己的責任義務,但卻渴望到巴黎學畫畫。
“我的老夭,他多麼想學畫啊!也許是太渴望了,所以他反而沒辦法清楚明確地表達想學畫的意願。布魯克先生把兒子想當畫家的志向視為蠢行,羞於對外人說。他是個思想開通的人,他說:‘畫畫是個再好不過的消遣,但要當成一個正當的職業嘛,就另當別論。’至於布魯克太太,對於這個話題的情緒反應則相當激烈。她滿腦子想到的都是哈利將住在閣樓,身邊環繞著許多一絲不掛的美女。
“‘兒子啊,’父親說,‘我完全能瞭解你的感受,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也有過類似的想法。十年以後,你就會笑自己怎麼曾經有這種念頭。’他母親接著說:‘你難道不能留在家裡畫畫那些動物就好了嗎?’此後,哈利任意外出,打網球時把對手轟下場,或慘白著臉坐在草地上、沉思、口中喃喃咒念。你們看,這些人對人多麼坦率,好心又真誠。
“我現在可以告訴你們,我從來都不知道哈利看待自己的人生有多認真。我一直沒有機會認識他。那年5月下旬,布魯克先生的私人秘書——嚴謹的中年女上麥可夏恩——因為對當時的國際局勢感到不安而返回英國。
“這麼一來事情就麻煩了。布魯克先生私人信件多得驚人,而他的私人秘書不再與這些客戶接洽。喔,這種事也常會搞得我暈頭轉向,那個人怎麼處理得了這些信嘛!他的投資、他的慈善事業、他的朋友、他給英國報紙的投書——他提到這件事時不斷來回踱步,他的手放在背後,髮色銀灰,臉孔削瘦,嘴唇也因怒氣而顯得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