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端菜拿碗。”鞏自強喜怒難辨。“裡面有我給豆丁磨的淮山米糊,一起拿出來。”
坐下時鞏自強朝秦昊抬抬眼眉,“吃飯。”
秦昊誠惶誠恐,拿了筷子喊了聲“伯父伯母,吃飯。”又低聲問陳婉,“要不要我來?”
“不用了,”陳婉一手抱豆丁坐在腿上,一手拿著小勺子慢慢吹涼了往豆丁嘴裡喂。偷瞥一眼舅舅的面色,不敢多說。
一頓飯氣氛低迷,只有豆丁吃米糊的扁嘴聲和不滿意的咿唔,秦昊食不知味。豆丁對他來說是天使般的存在,他第一次看見小傢伙變身小魔鬼的模樣,想及十多個月來她獨自承受的,愧疚無顏。陳婉欠身拿紙巾時,他先她一步拿到遞給她。“我來抱,你吃兩口。”
“我行,由著他坐腿上玩就是了。”陳婉抬頭時,對上舅媽的笑眼,臉上一熱,裝作拿筷子避開。
“我來抱,豆丁,舅奶奶抱你去陽臺玩。”舅媽放下碗,對著豆丁拍拍手。又朝向秦昊微笑說:“小秦,你也沒吃兩口。別客氣,就當自己家。”
“聽你爺爺說,身體不太好?”鞏自強終於發話。
秦昊立時把才端起來的碗又重新放下,心裡對爺爺哀怨地翻了一百零一遍個白眼,保持正襟危坐說:“只是酒稍微喝多了些,肝功能有點小毛病。伯父,我已經在戒酒了。”
鞏自強點點頭再沒說話。
飯後陳婉進去洗碗時,秦昊把桌子收了,打著幫忙的旗號進去悄聲問:“就這樣了?”
陳婉乜他一眼,“那你想怎麼樣?揍你一頓才算爽利?我們家擀麵棍就在門後面,你自己去看看有多粗。”
他倏然從門後收回目光,呲牙說:“就這樣好。你舅舅很和善,比我想的要和善的多。”打蛇隨棍上地又問:“那我以後是不是能經常上來看看你看看豆丁了?”
陳婉擰上水龍頭,轉身把碗放進櫃裡。看不見她的表情,他微微失落。
晚上他對著豆丁的兩張滿月照發呆時,陳婉的舅舅舅媽也沒睡著。
“我說,那孩子不錯,人長得周正不說,還是個會心疼人的。一頓飯眼睛就在他們母子身上,沒移過地方,看他眼神就知道是疼人的。”
“還要再觀察。”鞏自強閉著眼睛,許久後再說了幾個字出來。
“還觀察什麼?這都一年多了,再觀察觀察豆丁會喊著媽媽滿地跑了,到時候管誰叫爸爸?”陳婉舅媽坐在床沿上,憂得眉頭皺一起,“這兩個孩子看起來多登對啊,為什麼分開?”
“這是一輩子的事,能不多相幾眼嗎?睡覺。”
那之後,秦昊又上來數次,次次對著陳婉舅舅抹了幾十道鍋底灰的臉食難下嚥,仍然鼓足勁堅持著。當他摸清楚摺疊桌和椅子放在哪,並且配合默契地每回一喊吃飯就速度擺好桌子時,陳婉舅舅的臉色終於和緩下來。他在濟城時,大多應酬會選定鞏香居,純陽觀的修繕已近尾聲,他常常順路進來,只為了站廚房邊看她幾眼,抱抱兒子。其實他最期待的是豆丁打防疫針的日子,他們一家三口能象其他人一樣的溫馨圓滿,跨越了那數年的波折離合。但是當小傢伙長皰疹發燒那天,看著耷拉著腦袋的豆丁,急得眼睛紅腫的陳婉,那一刻,有沒有結局並不重要。
豆丁八個多月時,會揮手再見會模仿大人的鬼臉,能發媽媽類似的發音。陳婉第一次聽見,意識到是含糊的媽字時,眼淚如決堤般湧出來,把豆丁嚇得呆愕著不敢出聲。他長了第一顆牙齒,門牙,歪歪斜斜的,但是不妨礙他笑,不妨礙他見到什麼都樂不可支地唔唔有聲。
在樓下時,他最愛的是別人家的小狗,每次看見了就吼吼地揮著小拳頭要舅奶奶抱著他去追。方存正送了一隻小哈士奇來的時候,他更是興奮,坐在小推車裡蹬著小腿要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