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一下意識鬆了口氣,而後猛然一僵,小心翼翼地窺了眼公子的臉色。
萬翼面色如常,“還有閒情胡思亂想不如考慮該如何順利脫身,時間所剩無幾了。”待山火被撲滅之後,援軍只要團團封鎖住山下開始搜山,他們就是甕中之鱉。
影一聞言收攏思緒,也開始與公子專心推演討論脫身之法……
漫長而慘烈的一夜在不覺間過去,歲月也識人間愁,隨著一輪紅日躍上枝頭,闊別數月的燦漫朝霞慈悲地灑向大地,徘徊在空中的火燒雲與地上瀰漫的山火交相輝映,遠遠望去彷彿那團烈火自天幕流淌而下,欲要燃盡世間罪孽……
“朝霞不出門,暮霞行千里。”天將雨,鳩逐婦。萬翼嘆道,“真是場及時雨啊。”
正毫無形象大張著腿蹲在地上的影一輕輕捻了捻食指上的塵埃,突然拍掌而起,“公子!有辦法了!”
不知是祈雨真起了效果,抑或是蒼天憐憫,震驚朝野的血色之夜過去,翌日傍晚便下起瓢潑大雨,隆隆雷電聲中,張牙舞爪的山火也在傾盆暴雨之下漸漸被澆熄,只餘零星幾簇還在負隅頑抗。
皇帝的聖駕一早便帶著大批護衛離開了,獨留下濟王駐紮在山上不分晝夜的瘋狂搜尋,同時調兵令亦層層頒佈下去,集結了大批人馬在趕往圜丘的路上。
空氣緊繃如鉉,隨著各隊搜尋無果的傳令兵回報,濟王的表情益發嚴酷森冷,無人敢在這個時候觸濟王殿下的黴頭,只恨不能掘地三尺將自己埋進去,別讓殿下看到自己才好。
祁見鈺看著天黑之前最後一個返回的傳令兵,面無表情的道,“沒有訊息便罷了。”
傳令兵羞愧地跪倒在地,“……是卑職無能。”
“罷了。”濟王沒有多責備,他只是揮了揮手,“天色已暗,暴雨泥濘也難以再搜尋,傳令收隊吧。”
“諾!”
揮退眾人,祁見鈺孤身立在空蕩蕩的殿中,他已經一天未曾坐下了,“萬翼……”他的手中依然緊捏著那片破碎的袍角,胸中被強烈的怒焰與哀痛灼燒,大腦從最初直衝眼底欲撕裂一切的赤色漸漸凝固成一片黑色的死寂。
“這就是你的選擇嗎?”
“我不會原諒你的。”祁見鈺將那片殘破的袍角狠狠按在心口,唇角微微顫抖著,“我絕對不會原諒你!”
你有沒有愛過一個人?
這一生所有歡喜眷戀失望惶恐全心繫於一人?
我恨你。
恨我竟然還愛你。
睽違已久的暴雨持續了三日,由於此前大旱數月,大批植被枯死,加之數日前的血夜暗殺,刺客們大肆縱火燒山,脆弱的土壤隨即又遭遇連日大雨沖刷,第三日夜裡,遠方隱隱傳來沉悶的隆隆聲,“恐怕要山崩!”經驗老道的鐵甲軍立刻連夜拔營,遷往地勢開闊的高地以防萬一。
第四日下午終於風停雨歇,祁見鈺派去查探的人回來了,原是昨夜在離營西側兩裡外的一處崖坡發生了小範圍山體滑坡,雖已過了大半日,此處依然不時有山石夾帶著大量泥土斷斷續續的自上坡滾落下來,恐怕還會有二次滑坡。
好訊息便是先遣隊意外的在附近發現有人逗留過的痕跡,沒有了山火濃煙阻撓,也沒有暴雨沖刷彌滅痕跡,不到兩個時辰,鐵甲兵不負所托帶回了萬翼的行蹤訊息——
此刻正值黃昏,甫被雨水沖刷過的樹林每一片枝葉都飽脹著剔透的水光,在橘紅的霞光中招展,若不是枝幹上還殘留著火焰炙烤的黑痕,一切都顯得那麼寧靜。
“來了。”
影一高坐在樹梢,眯起眼雙手環胸道。
“都準備好了?”樹下的萬翼扶著樹身一同遠眺。
“確認過沒有遺漏。”影一拍拍手從樹上跳下來,而後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