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刀,把我們這邊的鐵絲網剪一個大洞。因為棚屋裡太狹窄,他們只好又把這些可憐蟲一個個地押出去,重新把他們的手反綁在背後。些許燈影投射在地面,我們都沒有多說話,靜靜地把他們綁好。 天空很陰霾,夜色一片漆黑,但是並不比白天冷。我多少為此而替他們感到高興。我們彷彿在一個夢境裡,可是朦朧的燈影把夢境變得更虛幻,地上搖晃的影子卻把夢境變得更殘忍,就在此時此地,中尉向他們宣佈軍方的決定。聽了他的話之後,只有兩個人有反應:“六分錢”狠狠地把所有的將軍詛咒了一番,“普通法”厲聲高喊救命,旁邊的人不得不設法讓他閉嘴。我知道“矢車菊”一定沒弄明白究竟別人要怎麼處置他們,從今天下午開始,他臉上就帶著一種寧靜的表情,好像夢遊的人一樣。中尉說完話以後,他的表情一點也沒改變,倒是“普通法”的叫聲,跟後來大家制止他的舉動把他嚇了一跳。至於“愛斯基摩”和“那個人”,我想,如果我是他們,一定也會明白軍方這種做法至少給他們留下了一線生機,不管生存的希望多麼細微,總比死在死刑隊的槍下好。 上尉好好地教訓了“普通法”一頓。他說:“你真想要我們把你嘴巴塞起來嗎?你這笨蛋!還沒想通嗎?你知不知道你們五個人如果想明早還活著的話,最好的辦法就是一聲也不出?”他拉著“普通法”的軍呢大衣領子,一直把他拉到面前,跟他幾乎鼻子碰鼻子地說:“我警告你,你敢再裝瘋賣傻一次,我擔保一定叫你腦袋開花。” 訓完“普通法”以後,他把我拉進他的棚屋裡,對我宣佈我的任務到此結束,我可以立刻帶著我的部下回去交差。我知道我不該雞蛋裡找骨頭,可是我不得不反駁他,我的任務是把這五個犯人帶到“黃昏賓果”,而不是其他地方。 上尉馬上指出,他們把一群人帶到鐵絲網外邊,德國人看到後可能會採取行動。如果雙方真的起了衝突,那我的部下根本就不應該留在已經擁擠不堪的戰壕裡礙手礙腳。要是雙方真的打了起來,而我的部下有了任何死傷,我將終生遺憾,看著他們無必要白白犧牲。 我能反駁他什麼?我告訴他:“這樣吧,我會把他們遣散到後線,可是請您至少讓我陪伴這些可憐人走到底吧!”事情就這樣決定了。博非領隊,帶著那些大兵到戰壕出口處等我。顯然這次卑劣的任務沒什麼值得留戀之處,因此沒有一個人有異議。 兩個下士和六個大兵特地從“黃昏賓果”來到我們這裡,負責把五個犯人帶回目的地。 兩個下士都在三十歲左右。一個名叫高爾德的,兩個眼睛上各有一圈泥巴,使人聯想到貓頭鷹。另外一個叫查多羅,是突爾人,我好像在某個戰場上見過他。他們八個人,加上我、塞萊斯丁和上尉,我們這個解押隊又重新變成十一個人。 我們在冬夜裡出發,前面只有一盞燈籠引路。在戰壕裡,上尉告訴我,他曾設法給指揮官打過兩次電話,抱怨軍方處罰五個士兵的方法太慘無人道,特別是其中還包括一個已失去理智的軍校生。可是,兩次電話都於事無補。戰壕裡鋪著格子板,我們就半踩半滑著格子板外的爛泥前進。“愛斯基摩”走在前面,我聽到他的德國軍靴踏在爛泥地裡的聲音。 我對上尉說:“這傢伙完了。只要德國佬一看到他穿的是德國大兵的靴子,他就沒戲唱了。”上尉回答我說:“你難道現在才搞懂為什麼審判完畢以後,他們沒把他的靴子剝下來?”然後他又對我說:“在我們這些人裡,總能找到腳的尺碼跟他差不多的人和他交換一下。這樣,我今晚的報告至少有點事寫——遺失軍鞋一雙,此外別無他事。” “黃昏賓果”和“歌劇院廣場”都是被攻陷的戰壕,兩處都是去年秋天從德軍那裡搶來的,然後我們用最快的速度把面向他們那邊的護牆填高起來。任何一個步兵都同意,德國人的戰壕蓋得比我們好得多。“黃昏賓果”雖然彎彎曲曲,可是每塊擋板都方方正正,堅固異常,提供了很好的掩護,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