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來說,我對張德生有著惺惺相惜的敬重,這份敬重從他利用心理學,戳穿了一個偽裝精神病的犯罪嫌疑人的鬼把戲時就產生了!
那個犯罪嫌疑人外號叫“鬼旺”,是一個故意傷害案中的兇手,一天因為吸毒產生幻覺,用刀砍了別人幾刀。
被抓後,鬼旺時而一言不發,時而做出一些讓人莫名其妙的舉動。潘雲覺得有些異常,於是把我叫去,看看是什麼情況。——法醫在他們眼裡,就是一個與身體或精神有關的職業,只要有什麼這方面的問題,必然會叫上我。
我們都清楚,如果鬼旺是精神病人,那麼他是不需要為自己的行為負法律責任的,如果不是,等待他的就是牢獄之災了!
潘雲說,鬼旺有時像“文癲子”,有時像“武癲子”。——這是我們對精神病人的稱呼。
在街道上,小巷中,我們經常可以看到一些衣衫襤褸的人,或躺,或坐,還會不時在垃圾桶裡翻找一些可以吃的東西。我們平常帶點玩笑的意味,把他們分為“文癲子”和“武癲子”,文癲子就是沒有暴力傾向,或整天神神叨叨,或沉默不語,不會向別人發動攻擊的精神病人,武癲子會無緣無故痛下殺手,讓人防不勝防!我所見過的最兇殘的武癲子,把別人砍成了十多塊,用塑膠袋裝著扔到了河裡。
這二者,是截然不同的,按說絕不會發生換位,由文癲子變成武癲子,或武癲子變成文癲子!也就是說,鬼旺表現出來的精神狀況,是相互矛盾的!
第27章 自由行走的花(三)
我去審訊室的時候,鬼旺被戴著鐵鐐,固定在一張審訊專用的鐵椅上。董建國他們已經問得很不耐煩,聲音很大,幾乎是在責斥!鬼旺卻仍然不為所動,依然保持著沉默。偶爾被問得急了,他會喃喃低語,發出一些誰也無法聽清的聲音。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董建國被他的神態激怒了,幾近咆哮地大聲說道,“別以為這樣就能矇混過關!我每年要和成百上千個像你這樣的人打交道,如果每個人都像你一樣,那這警察我們還用不用幹了?”
鬼旺舉起手上的銬子,抬到眼前端祥著,不知在看那上面的什麼東西。
“喂,聽到我的話了沒有!”董建國衝他喊。
鬼旺把手銬抖了抖,撥弄到手碗的最細處,這樣就不會被箍得很痛了。
“我在問你話呢!”董建國快氣炸了,“別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鬼旺把手銬放了下去,搭在了鐵椅上面,然後低著頭看自己的腳尖。
“混蛋!”董建國終於忍不住暴怒起來,將筆錄紙揉成一團,朝他扔了過去。
鬼旺似有偏頭躲閃的意思,但最後還是沒有動,微眯著眼睛讓那團紙砸在了自己頭上。他也許料想不到,坐在他面前的,是一個能把靜態事物看成運動的人,不論他如何特意掩飾這些細微動作,其實早已被我看在了眼裡!
董建國見他不為所動,氣得連筆也扔了過去。
這時,鬼旺突然表現得很狂燥,試圖從審訊椅上站起來,弄得手銬與鐵椅相碰,發出“咣咣”的聲音。審訊的警察急忙上前把他按住,他又用頭去撞椅子的鐵架,還胡言亂語地說一些讓人莫名其妙的話。
審訊無法繼續進行下去,董建國只得叫人把他關到一個監室裡,然後向潘雲彙報情況,商量對策。我們無法確定鬼旺的真實精神狀況,就把握不了他的內心世界,和這樣的人進行語言交鋒,有用牛頭去對馬嘴的感覺!這是很被動的!——很多時候,審訊就是一場攻心和反攻心的鬥爭!
“看出什麼破綻沒有?”潘雲問我:“鬼旺到底有沒有精神病?沒搞清這件事,我們的心裡就無法踏實下來!”
“我覺得不像。”我回想起鬼旺的神情,心裡浮起很多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