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諾說:“好,我去看看他。”
書房的門開著,優諾還是禮貌性地敲了敲,但沒人應答。等走進去才發現林渙之在椅子上睡著了,陽光照著他的鬢角,已經有些花白。這個在事業上呼風喚雨的男人,卻怎麼也搞不定他十幾歲的小女兒。他們之間宛若有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無論最後誰輸誰贏,彼此都只能擁有一個千瘡百孔的過去和將來。
他的外套落在地上,優諾把它拾起來,蓋到他的身上。這時,她又聽到了他的嘆息聲,那嘆息和早上的那一聲如出一轍,令優諾不知所措地心動。她剛要走開,林渙之卻一把拉住她的手說:“陪我坐坐吧。”
第十章 飛翔的速度(1)
墜落的時候
我該用什麼樣的姿勢
才可以顯得優美
從容
終於終於
我飛了
而你還留在原地
想你想我的目光
會不會因此而格外地溫柔呢
凌晨兩點,我醒了。
手腕微酸的疼痛提醒我昨天發生的一切。我坐起身來,扭亮檯燈,拆開紗布,審視我自己的傷口。
這是我自己給自己留下的傷口,兩道。如兩條粉紅色的醜陋的蟲,盤踞著。我很奇怪它怎麼會是粉紅色的,它可以是黑色,紫色,甚至藍色,但絕不應該是粉紅色。我還記得麥子給我包紮的時候說的那句假惺惺的話:“還好,傷得不算太深。”
白痴都知道,我要是死了,她才會快活。
也許是混亂了一天,伍媽走的時候沒記得替我關窗戶,夏風吹起窗簾,也許是體內怕冷的因子又發作,這麼熱的天,竟會覺得有絲絲的寒意。我下床來,出了門,來到林渙之的房間。他的房間從來不上鎖,我一推就開了。我想起很多很多年以前的一個夜晚,我第一次把他的門推開,他從床上坐起來說:“哦,七七,你是不是怕?”
“不是。”我說,“老師說我們班有個小朋友得了白血病,要大家捐款。”
第二天,他拉著我的手去學校捐款,他給的是支票,上面寫的是一萬元。那時候的我不知道一萬到底是一個多麼大的數字,但我可以完美無缺地讀懂老師和同學眼光裡的羨慕和諂媚。
“葉小寂家在瑞士銀行都有存款!”
“葉小寂是孤兒,但是她爸爸很疼她,她有一百條公主裙!”
“葉小寂本來沒這麼漂亮,她爸爸領養她後,帶她去做過美容!”
“葉小寂從來不用做作業,聽說她們家有專門替她做作業的傭人!”
“葉小寂……”
“葉小寂……………”
很長的時間裡,我在校園裡成為一個“傳奇”。我在眾人羨慕嫉妒的複雜眼光里長大,從不覺得自己有任何的改變,我依然是孤兒,美麗世界的孤兒。
有多少個夜晚,他永遠不會知道,我都是這樣輕輕地推開他的門,穿著我棉布的睡裙,輕輕地在他的床邊坐下來。也許是白天太累了,他入睡的時候,永遠都是睡得這麼的香,這麼的沉。他看不到也讀不懂一個女孩在夜晚的恐懼。我就這樣整夜不睡,在他的床邊坐到快天亮,再起身離開。
今夜,他的窗也沒有關,月光照著他的臉,我看到他的鬢角,已經有白髮。床頭櫃上是他一年四季也離不了的胃藥,和小時候一模一樣,我抱著雙膝,在他床邊微涼的木地板上坐下來,不明白自己內心的恨,無數次的試圖離開後,我依然不明白。
想起優諾曾經抱著我的頭說:“七七,他很愛你,你也很愛他,你們要停止這樣的互相折磨。”
噢。優諾。
她是那樣一個冰雪聰明的女孩,她讓我溫暖。她握著我的手帶我去看心理醫生。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