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能達即可。”他轉身面對我,微笑著點頭,眉間盡顯通達智練,“三論論典,非是普通百姓能解,所以羅什亦會專為百姓翻譯易懂的經文。讓眾生聽人講解一遍,便能解其意。三千眾生能懂,佛法才能真正大興。”
我心下讚歎。這樣的道理,果真只有他才能真正洞徹,他的譯文向來都是以意譯為主,凡是難以讓人理解的地方,便刪除或縮略。為此,他遭到不少佛學家的質疑,甚至包括他自己的弟子,大家都認為他是龜茲人,無法做到完全領會漢文,可是,他刪繁就簡,真的是漢文水平問題嗎?
他所翻譯的流傳最廣的佛經,如《金剛經》《妙法蓮華經》《維摩詰所說經》都不止他一個人翻譯過。《金剛經》有七種譯文,七種便有玄奘的版本。若是漢文水平,那麼玄奘的漢文水平肯定比羅什高了,但為何羅什的翻譯最有生命力?
他為姚興著《實相論》,“出言成章,無所刪改,辭喻婉約,莫非玄奧。”這還不足以證明他的漢文水平嗎?他的刪繁就簡,真正原因是他明白了傳法物件是廣大民眾。玄奘譯經二十年,譯出一千三百多卷。羅什譯經的時間遠不如玄奘長,譯作只有三百餘卷。但羅什的譯文在二十一世紀的寺廟裡大都被普通民眾看到,而玄奘只有一部《心經》最為人所熟悉。因為玄奘翻譯的大多是高難度的佛教理論,不是做佛理研究的人,一般不會看玄奘的譯文。曲高和寡,古今殊同。
看他已然洞徹,興奮之下又開始提筆修改自己翻譯的拗口之處。我為坐在几案邊的他拿捏,說出心中存了很久的冤枉:“羅什,我可不可以偷偷看一下譯場到底是怎麼樣的?”
我從沒有去過他的工作場所。在家中還好說一些,真堂而皇之到草堂寺去,我的身份未免尷尬。可是,我又心癢癢的難受。羅什的譯場,可是古代中國規模最大的,玄奘也比不了。鼎盛時期,有三千多僧人參與。我畢竟是歷史專業,能見證如此盛大的場面,對我來說,意義非凡。
他用毛筆在硯臺醮一醮,沉思片刻:“好,我來安排。”
幾天後,一本重新修改過的《金剛經》攤在我面前,這正是我在二十一世紀見到的《金剛經》版本。細細品讀,滿口餘香。抬頭,他正笑意盈盈地望著我。
“明日一早,你可起得來?隨羅什一同去草堂寺。
為了能一睹羅什譯經的盛況,我不到四點便起來換裝,可是羅什看到了我扮的小廝,好笑地叫我換回女裝,並大方地告訴我,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他的妻,無需這樣遮遮掩掩。其實我也明白,女人就是女人,怎麼扮男人也不會像。古裝電視劇裡穿著男裝的女子,觀眾哪個不是一眼認出?只有劇中人為配合劇情看不出來罷了。
所以,我就平常打扮,跟著他來到草堂寺。看到我的僧人自然詫異,但也不多聲響。他讓人給我安排了一個側邊的位置,隱蔽卻能清晰地看到大殿上所有的活動。我有些擔心,這樣公開的坐著,會不會招來非議?
他只是笑著搖搖頭,示意我不用擔心。早課時間快到,弟子們陸陸續續進殿。我的位置雖然偏僻,但因為是唯一的女性,自然引來無數好奇的目光。不一會兒,交頭接耳聲便傳播開來。我有些尷尬,偷眼看羅什,卻見他臉色如常,神情鑑澈,坦然面對千餘名弟子。
悠揚的鳴鐘聲傳入,早課時間到了。羅什站起,先對著所有弟子合掌鞠躬:“今日羅什之妻來此觀譯經盛況,諸位無須驚擾。”
“羅什亦知諸位對此事有不解不滿,我無意便捷。與妻風雨幾十年,羈絆至今,乃前世孽緣。此事羅什愧對佛祖,自會與妻同赴地獄,償還孽債。”
他抬頭,環視一下眾人,淡然一笑,誠摯地朗聲道:“但羅什幾十年奉佛,所知所悟,中原僧眾仍有可學之處。譬如臭泥中之蓮花,諸位但採蓮花,勿取臭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