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非常難理解,所以他譯的很艱難。可我不敢幫他,不光是因為我背不出深奧的《金剛經》,而且我知道他不會樂意我直接告訴他後世的經文,這樣他辛苦翻譯的意義何在?
所以,當他皺眉凝思時,當他反覆修改時,我不插一言,只是默默地在旁邊端茶送水,安靜地陪著他。
半個月後,他將一疊稿子放進我手裡,眉眼中盡是笑意:“艾晴,此經終於譯完。這是羅什送給妻的禮物,所以,你是第一個讀此經的人。”
我接過,帶著墨水清香的稿子留有他微暖的體溫。我笑著翻開第一張稿紙,細細品讀,一張接一張看下去,眉頭卻是越來越緊。他探頭問:“如何?”
我抬頭看他,神情凝重:“羅什,這不是我在後世讀過的《金剛經》。”
他一愣:“為何不是?”
我思考著該怎麼說合適:“恩,有些地方一樣,但有部分不一樣。給我感覺,現在看的,更深奧,更拗口。”
我猶豫一下,老實地說出:“羅什,說實在的,你現在給我的稿子,我看不懂。”
他怔住,臉上飄過失望。我急忙安慰他:“嗯,這個,《金剛經》本來就很難懂。我非佛教徒,自然難以理解。”
他沉思一會兒,嚴肅地說:“《金剛經》講解空理,乃無可說之說,不能言之言,最難以語言文字表達。正因為此經義理深奧,所以羅什譯成漢文時,竭盡腦汁,希翼將此經文如實譯出,不失其奧義。”
如實譯出?這麼說,我之所以看不懂,是因為這稿子太過忠實於原著?可是,我知道直譯並不是他的風格,他的翻譯,向來重意大於直譯。
“羅什,這部經文,你希望給誰看?”我將稿子交還給他,“是受過系統佛理教育的高等僧侶,是受教育程度高的文人雅士,還是初通文墨的在家居士,甚至大字不識一個的普通百姓?”
他渾身震了一下,低頭翻看手上的稿紙,一張張快速地翻到底,然後突然抬頭大笑:“羅什明白了。”他抓住我的手,說,:“艾晴,你的智慧領悟,已是這個時代難尋。若連你都看不懂,還有多少非佛教弟子能懂?”
他將稿紙放在几案上,背起手在室內踱步,燭光搖曳,照出他沉思的身影:“羅什譯經,到底給誰看?”
他踱步到窗前,背手望著窗外月華下蒼勁的松樹:“先前已有的譯文,聱牙難懂,影響教義流傳,只是佛法在中原長期不興。若要佛法迅速普及,不可只倚靠有能力的皇親貴戚,需針對更多民眾。可是民眾中,識字之人並不多,如何讓他們也能理解佛法大義?”
他凝視思考,再繼續說道:“艾晴,你今日一說,讓羅什醍醐灌頂。譯經之前,尚有許多要考慮之處。佛經浩瀚如煙海,千萬卷不足以涵蓋,到底選什麼經文來譯?譯經之時,到底重文辭還是重原質?”
他昂頭,一直在沉思。我靜靜走向他,與他十指交纏,倚靠在他肩上。過了一會兒,他低頭看我,笑意昭然,滿目清明:“好,羅什決定,經文,便以大乘空宗點論為主。羅什雖大小乘皆通,但自身雅好大乘,況大乘更適合漢地,而空宗始祖龍樹,提婆之作,中原尚無人譯出。《中論》《十二門論》和《百論》,皆是空宗義理之精華,羅什想日後一一譯出。”
我點頭,我看過的佛教資料裡說過,在公元二三世紀,印度的龍樹,提婆師兄弟倆人,根據《般若》思想,撰述了《中論》《十二門論》和《百論》,通稱為《三論》,創立了佛教史上第一個大乘教派—空宗。羅什之前,已有人翻譯過《般若》。但龍樹提婆的著作,卻無人翻譯。只有羅什,才把龍樹和提婆的重要著作全部翻譯出來。羅什所譯的《三論》,便是後世論宗的宗經。
“而譯文,則可刪繁就簡。不必拘泥於務得本文,只要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