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講到他大伯被拉壯丁的慘痛經歷時,劉八爺說:“……我伯一看,隊伍上幾個大兵來抓他,撒腿就跑,後邊幾個國民黨的龜孫子就攆,我伯跑呀跑,跑到了三隊下粉條的院子裡,後邊的槍聲炸豆一樣地響了起來。我伯知道這裡不能躲藏,又翻上了院外的半截牆,剛剛爬了上去,‘砰’一槍,打著了我伯的後腿呀……”
男人群裡不知誰小聲問:“老八,老八,咋沒有打著你伯的前腿呀?”一群人哄地笑了起來,氣得支書劉慶典拿起一隻鞋敲桌子,厲聲責罵群眾:“笑 啥笑?你們到底有沒有階級立場?誰再笑給我揪上來!”一群人伸伸舌頭,誰也不敢再笑了。
另一個憶苦物件是周老九,周老九是大隊小劇團裡唱丑角的,平時說話很惹人發笑,這一次卻不搞笑。但他講的苦處,讓人越聽越不是味道,竟然訴苦訴起了1960年餓死人的事情,這可是新社會發生的慘劇。訴這種苦,與劉大爺當政時的政績分不開,顯然有點反動。正講得帶勁兒,支書劉慶典趕緊截住了他的話頭,讓他下去。周老九小踮腳跑到劉慶典跟前,謙虛地問:“支書,請你批評,我哪點講得不好?”劉慶典不耐煩地說:“下去,下去!”周老九下去的時候,做了個鬼臉,男人們再一次鬨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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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街(2)
各個生產隊還組織群眾吃了憶苦飯。我們八隊隊長貴亭叔安排婦女們,到野地裡挖了一些叫“刺角芽兒”的野菜。這種野菜吃著有點扎嘴,荒年沒有東西吃時,可以用來救命。據說,這東西煞血,現在在大酒店裡,當做降血壓的補品。當時,我們八隊在牛屋院支了一口大鍋,加了一些黃豆瓣兒,熬了兩大盆少油沒鹽的菜湯,又蒸了一些玉米麵拌些穀糠做成的窩窩頭,用的糠不多,吃起來雖然粗糙一些,也比多數群眾在家裡吃的紅薯面窩窩頭還要好吃。食堂解散以後,全生產隊的人,許多年沒有在一起聚餐了,大家聚在一塊兒吃的憶苦飯裡,好像加入了###劑,男人領著女人,女人帶著小孩,你一大碗,我一大碗,不管吃完吃不完,全部採取了搶的手段,還把主攻方向放在主食上,一大籮筐玉米糠窩窩頭很快就被搶光了。
憶苦活動很有成效,群眾的階級覺悟全面提高,革命熱情空前高漲,全大隊掀起了大做好人好事的活動。白天,生產隊幹活根本用不著再敲鐘了,人人爭先恐後,一個比一個積極,以前一天干完的農活兒,現在不到一晌就能完成。到了夜裡,更是做無名英雄的好時機,街道不知誰打掃了,白天干乾淨淨的,道路上的坑坑窪窪也有人墊平整了。地裡如果有當天牛把們拉去的農家土肥,夜裡準有人偷偷地撒開了;如果有當天砍下來的莊稼稈兒,夜裡也一定有人把這些秸稈兒挪到了地邊上,方便牛把第二天拉糞、犁地。凡是夜裡乾的活兒,沒有人承認,當然生產隊裡也不用記工分,都是沒有報酬的義務勞動。
這種局面並沒有維持多久,就沒有人再做好人好事了。大隊新成立了紅衛兵組織,開始揪鬥“地富反壞右”這些階級敵人。最初是把一些戴有地主分子帽子的人拉出來,戴上高帽子游街示眾。後來,就亂了套,只要有一點劣跡的人,都可以突然被紅衛兵拉出去揪鬥。
在大做好人好事的日子裡,有幾個光棍漢做了好人好事以後,偷偷地去和胡榮花苟合。一般說來,胡榮花好像給他們排了班次,沒有碰幫的。
這一天,不知怎麼啦,已經有人和胡榮花睡下,又去了一個人。這個人用約好的暗號小聲敲門,胡榮花一直不開,也不答話。這個人淫心大動,急得抓耳撓腮,越是聽不到裡邊動靜越是著急,鍥而不捨地敲門,後來改成拍打。時間長了,胡榮花的門嘩啦開了,從裡邊躥出一條漢子,拉著這個後到的人就往死裡狠揍,兩個人拉拉扯扯,在胡榮花門前冒著水泡的糞坑裡,打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