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臺給他二閨女買的,聽說花了好幾個大洋呢。這件果實獎給了春芳,眼饞死了娟子和張家窪的許多大閨女小媳婦。
入了冬,就是動員大參軍。
春芳領著幾個能說會道的閨女,天天朝有壯丁的人家鑽。說反蔣保田。說爬山頭擋大門,說參軍是好漢,不參軍是熊蛋,參軍跨騾子騎馬戴紅花全家人笑哈哈,不參軍丟人現眼以後天天家裡趴。
軟磨硬纏,到底讓她們動員出了個張家窪連。這個連隊人數不足,可也有六十多號人。
第二年的春天,上級又發動了土改大複查,說是年前的那次土改漏網了不少壞分子。
到了割麥子的時候,大複查越搞越蠍虎。說是要堅決消滅地主階級,惡霸地主掃地出門。甚至刀砍活埋。
這時候,春芳心裡就犯糊塗了。
張銘成是沒有半分田地的貧僱農,全家人給村裡幾個大戶人家看青餬口,免不了得罪了一些人,幹了農救會長的張鳳青就帶著民兵把張銘成爺兒六個全捆起來,扔進了正發大水的白龍河。
春芳的哥幹村指導員,管黨,可也不敢去阻攔張鳳青。
那時候上面傳達下幾句口號,叫:一切權力歸農會;一切貧僱農說了算;誰擋道,就搬掉誰的石頭。
張銘成的五兒祥子從小就和春芳一起耍,兩人挺好,只是這幾年春芳漸漸成了大閨女,兩人才生分了。
看到張鳳青一夥夥人瘋狗樣的朝河裡扔人,春芳就跑到白龍河下游拐彎處的蘆葦叢裡趴下。眼見祥子隨著河水一沉一浮地漂下來,她扎個沒頭,拱到河中間把他截了下來。
春芳在水底下託著祥子鳧上了岸,扛進葦叢,祥子已經沒了氣兒。
春芳勁頭也大,她摟著祥子的腰,頭朝下給他控水。
折騰了好一陣子,祥子才咕嚕嚕地喘出口長氣來。
春芳放下祥子,祥子躺在地上,氣兒越喘越勻和,不大工夫,醒了神兒。
祥子摟住了春芳的一條腿,眼淚鼻涕和著泥水湯子直流。
春芳心裡不知怎麼的崩兒崩兒亂跳,她掙出腿來,說,五哥,別在張家窪露面了,出去奔個活路吧。
祥子翻身朝春芳磕了個響頭,趔趔趄趄地拱進葦叢深處。
春芳看著葦葉子亂閃,一下子想起了小時候許許多多的事兒,於是,心裡就像是裝進了一把酸棗兒。
春芳蹲在河灘的葦叢裡,抽抽嗒嗒地哭了好一會兒。
緊接著沒幾天,開村幹部會,張鳳青提出,娟子成份不好,應該搬她的石頭。
春芳張口和他打了起來。
春芳說,娟子祖宗八代都是貧農。
張鳳青說,娟子白龍鎮的婆家是鐵匠鋪子,有肉兒,那邊給定了高成份。
春芳說,就算娟子和鐵匠家換了生日帖子,可她還沒嫁過去,你憑什麼把她當成絆腳石?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語,互不相讓。
區上參加會兒的幹部支援張鳳青,春芳的哥幫著說了幾句話也不頂用,結果就撤了娟子婦女團副團長的職。
可憐娟子是個老實人,只知道縮在牆角淌眼淚。
娟子面皮薄,覺得丟了人,捎了個口信給婆家,秋天掛鋤的當兒,白龍鎮來了頂四人花轎,吹吹打打,抬走了娟子。
春芳把區上獎給她的那把牛角梳送給娟子作了嫁妝。
娟子出嫁的頭天晚上,兩個嫚摟在一起,哭一陣,說一陣,直到雞叫三遍,才臉掛淚珠,蜷在一鋪炕上迷糊過去。
為了娟子的事兒,春芳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