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衍苦笑更深,父親卻已漸露了然之色,問我:“指何指?”
我道:“子。”
室內立時微起譁然之聲。
我崇敬的看向道衍:“大師明慧見性,懷素受你點撥,自覺心思清明,開竅不少。”
道衍的咳嗽堵在喉裡,悶悶的嘶啞。
父親已在皺眉沉吟:“讓世子代本王前往?這個……”
我搖頭:“父親,大師交握的可是十指,僅去世子一人,如何能取信朝廷,表明父親的重視與對朝廷絕無二心的忠誠?”
父親呆了一呆,忍不住去看道衍:“高煦,高燧也得去?”
逼到這地步,道衍再裝也不能,只得合十道:“是,老衲以為郡主悟出的意思甚好,比老衲自己所想更為周全。”
我微笑看他,對他反將的一軍並無任何異議,只覺得有趣,想必接下來要演的就是父親不捨愛子,軍師痛陳利害的大戲了,也許還要加上怒踹啊,跪求啊,表忠啊,以頭搶地啊之類的戲碼,一定精彩的很。
可憐的,註定要被拿去做人質的兄弟們。
有點寒心,有點嘲諷,有點釋然,原來我那高貴的父親,對正統血脈也不過爾爾。
失去了再陪著玩下去的興趣,水深不見底,何必一定要趟這一遭?我揮揮衣袖,向父親一笑而別,臨出門前看了道衍一眼,他正深深看我,目色幽幽。
…
晚上還有一章
[正文:第二十九章 不是人間富貴花(六)]
找到沐昕時,他正被郡主們纏著脫不開身。
說纏著也有些過了,也不過就是朱熙旻邀他去碧波亭賞蓮,朱熙晴面帶驕傲的拿了副自己的畫請他品評,年紀尚幼的朱熙音插不上話,抿著嘴坐在一邊,眼光垂在地下,一雙小手絞啊絞,將裙子邊垂下的宮絛幾乎捻斷。
如此,而已。
燕王府的郡主們,還是很記得自己的身份,記得閨秀風範的隨時展示的。
我似笑非笑看著衣香鬢影裡的沐昕,真難得他有美包圍依然神色淡淡,堅稱不慣聞蓮花香氣,對水墨丹青一無所知,昨夜好醉,酒氣未散,不敢與郡主們同處云云。
腳步一移,便出了包圍圈,只留下朱家姐妹們暗暗跺腳。
這多半是自小練就的本事,我可是記得他從小就怪招蜂引蝶的。
沐昕一抬頭看見我,目光中閃過一絲喜悅:“懷素,今天這麼早。”
我微微一笑:“該起的都起了,不該來的卻來了。”
沐昕眉毛輕輕一挑:“調侃我?懷素,喜歡看戲,也不能罔顧舊情啊。”
我笑起來:“說來,這戲是很有意思的,西平侯府聽風水榭碧蓮無數,聽說都是個聞不得蓮花香氣的人栽的,侯府正堂懸著的連號稱詩書畫三絕的金文鼎都讚歎的水墨丹青,居然是個對書畫一無所知的人畫的。”
我斜睨他:“你說,我是不是該為那蓮那畫一大哭?”
沐昕淺淺一笑,明澈的笑容映在初夏的媚色光影裡,越發的清透如風:“賞蓮也好,品畫也罷,也不是和誰都可以一起的,總得與知己同品,那蓮方清麗,畫方風雅。”
我將他的話細細一品,品出了幾分隱隱的深意,不由沉默了一瞬,有些微的恍惚,當年的一幕突然走近眼前,我忽然想起出事那日,那眉目狹長的白皙少年和我倚著聽風水榭的欄杆低頭賞荷時,沐昕在做什麼?而那兩枚玉佩對著日光齊齊閃射著晶光的那一刻,他為什麼會突然滿臉憤恨的衝上來?
心裡有什麼破土般動了一動,緩緩一頂,頂出了些許水潤的心芽來,我咳一咳,將那突然紛亂的氣息掩了,正要開口,忽聽身後環佩叮噹,有人冷冷笑道:“原來沐公子眼光奇特,不愛水上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