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壺、茶杯還好好地放在桌上,被褥那天曬過,胡亂地捲了收放在炕上沒有整迭。榻邊掉了本書,還翻在那天他看的最後一頁上。
不知道是哪裡來的書,句子似曾相識。
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相去萬餘里,各在天一涯……相去曰已遠,衣帶曰已緩……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
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
行雲,我情願與你生別,生別還有思君的餘步,可是死別,卻千山萬水形影渺,魂魄茫茫無尋處。
該到何處去找那一縷散失的魂魄?
八十一曰,已經過了三曰。還有七十八天。
行雲,你在何處?有什麼地方,你會留戀,會喜愛,會不惜跋山涉水,也要行去?
是你不忘的故鄉,梧桐城?還是你曾經遊歷過的妙山湖水,天光月影?是我們曾經一起去過的地方?還是你獨自流連過的所在?
行雲,行雲?
飛天迷惑困苦,抱著頭慢慢在榻邊坐下。那些模糊的曾經過往,夢裡依稀可見,可眼前卻是一團霧,什麼也瞧不見。
忽然胸前微微一熱。飛天僵了一下,伸手去頸子裡掏出那塊貼身掛著的鳳形玉佩。玉仍是那塊玉,上頭卻有淡淡的瑩光微微閃動。
這是因為什麼?平舟只說這玉有妙處,卻沒有說出來是什麼妙處。
這光……是怎麼一回事?是行雲給的訊息嗎?能看出他的魂魄散失何處?可是,究竟要怎麼看出來?這光該怎麼解釋?
飛天緊緊攥著玉,霍地站了起身來。
輝月,輝月該知道的吧?他大步向外走,一腳踏出門,又回過手來扣門。
院門一響,飛天一回頭,一人娉娉婷婷,走了進來。
飛天一怔,「楚……姑娘?」
那人點個頭,臉上並無笑意,「許久不見。」
一瞬間飛天有些恍惚。
猶記得他在這裡第一次出門,在酒樓裡見到楚姿和楊行雲,明明是前塵盡忘的相遇,卻有不能自制的心悸。
「我家空兒聽說是你帶了出去。他現在身在何處,還盼見告。」
飛天吁了口氣,「這事是我妄為,真是萬分的對不住你,聽說還累得你又流落吃苦……楚空他現在身在羽族的梧桐城,有羽族族長鳳林公子照拂,前程無憂。楚姑娘倘若惦記,可以去將他接回。」
楚姿點一下頭,盈盈躬身,「飛天公子不用自謙,其實空兒跟著我只有壞處沒有好,他既然現在有容身之所,我放下樁心事。知道他安好,倒不必去領他回來。」
飛天無言以對,沉默地看她。
「行雲的事,我已經聽說過了。」她說完這句話,下面也緘默了。停了半晌,又說:「你……別太自苦。」
飛天忽然心中一動,無盡黑暗中像看到一盞亮燈,「楚姑娘,我有件事想問你。」
楚姿面露驚訝之色,「飛天公子有話儘管請說。」
飛天又慌又急,一伸手:「請坐下聽我說……就是這麼說。」明明是端坐,飛天卻說得上氣不接下氣,情急一把握住了楚姿的手。
「我是身在事中,當局者迷,前事又是記一段忘一段。你和行雲曾經患難與共過,你可知道……他有什麼一心不忘的去處所在?」
楚姿沉思端凝,飛天眼睛眨也不眨,緊緊盯著她。
「飛天公子……我和行雲一起流落過,患難相扶,確實曾經說過不少的話語。可是他很少提及前事,人也清傲,從來也沒有提起過有什麼難忘的地方和事情。」
飛天提了半天的一口心氣陡然一散,渾身上下一點力氣也沒有。「輝月要平舟給我這塊玉,說是能助我一臂之力。這玉剛才還微微發熱發光,可恨我卻怎麼都想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