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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累了,周作人便獨自摸骨牌消遣,通常是玩“過五關”。後來兒子周豐一學會二來,便從父親處將骨牌討了去,用鋼筆在裝骨牌的名片匣子上註明:“這原是祖母的紀念品。”周作人看到兒子寫的字後,重新貼上紙條更正道:“這是曾祖母的遺物。”孫輩們便笑道:“那麼這該是咱們的傳家寶嘍。”
1965年,周作人在給鮑耀明的信中說:“知海外報刊時常提及鄙人,無論是稱讚或罵,都很可感,因為這比默殺好得多。”
周作人的遺囑如是說:“餘今年已整八十歲。死無遺恨,姑留一言以為身後治事之指標。爾死後即付火葬或延例留骨灰,亦隨便埋卻,人死聲銷跡滅最是理想。餘一生文字無足稱道,惟暮年所譯希臘對話是五十年來的心願,識者當自知之。”
羽太信子患病期間,為了給妻子籌集藥費,周作人將記載了68年的日記賣給魯迅博物館。
1966年8月22日,一群紅衛兵衝進八道灣,砸了周母的牌位(魯迅博物館中,同一位母親的巨幅遺照受到了萬眾敬仰)。24日早晨,紅衛兵宣佈對周作人實行“無產階級專政”,將他住的日式榻榻米的臥室砸爛,全家被洗劫一空,房子被查封。紅衛兵讓周作人跪在地上接受批鬥,用手中的皮帶不斷抽打他,讓他老實交待罪行。周豐一也被揪來陪鬥,紅衛兵綁住他的雙手,將他推倒在地,連踢帶打。他的衣衫浸滿血跡,人被打暈過去,被大雨澆醒過來,再鬥再打,不讓他有一刻喘息的機會。一個紅衛兵還把周豐一的手錶掠下來帶在自己手上。風燭殘年的周作人跪在一旁目睹兒子捱打,嚇得暈倒在地。
接著,紅衛兵命令周作人穿著黑色布衣,身上掛上寫著他名字的白布條,任憑人們在窗外觀看和辱罵。紅衛兵又將周作人等專政物件集合起來遊街示眾。周作人脖子上掛著沉重的大牌子,面無人色,無力行走,只能跪在地上邊呻吟邊爬行。
這年8月23日夜,周作人寫下最後一篇日記:“晴。二十二度。上午閱毛澤東論文藝,下午吉宜為寄耀辰信又件,內春信等三冊。”
周作人被抄家後,魯迅博物館的工作人員葉淑穗等人去看望了他:“當我們走進他被關的小棚子裡時,眼前呈現的一切確實是慘不忍睹。昔日衣帽整齊的周作人,今日卻睡在搭在地上的木板上,臉色蒼白,身穿一件黑布衣,衣服上釘著一個白色的布條,上面寫著他的名字。此時,他似睡非睡,痛苦地呻吟著,看上去已無力站起來了,而且幾個惡狠狠的紅衛兵卻拿著皮帶用力地抽打他,叫他起來。看到這種情景,我們還能說什麼呢?只好趕快離開……”
周家的房子被封,後罩房正對著的“老虎尾巴”被紅衛兵佔領,用於監視周氏一家,周作人只能蜷縮在後罩房的屋簷下,過了三天三夜。周家的老保姆悄悄做點食物,給他們送過去。天下起雨來,周作人的兒媳張菼芳硬著頭皮去央求紅衛兵道:“我們也不能老呆在露天底下呀,好歹給我們個安身的地方吧。”這樣,周作人才被允許睡在自家的澡堂裡。半個月後,張菼芳再次向紅衛兵求情,這次總算在漏雨的小廚房的北角為老公公東拼西湊搭了個鋪板床,讓他臥在上面。
紅衛兵為周家規定了生活標準:老保姆15元,周作人10元。他們告訴糧店,只允許周家買粗糧。周作人一日三餐只能就著臭豆腐喝點玉米麵糊糊。由於營養不良,又整日被囚禁在小屋裡,他的雙腿很快就浮腫了。張菼芳只能到藥鋪買點維生素片,等紅衛兵熟睡後,偷偷塞給周作人,周感激地堆兒媳說:“我還不如早點死掉算啦,免得這麼連累你們。”
到九、十月間,周作人兩次寫“呈文”,讓兒媳偷偷交給派出所。兩份呈文內容都很短,大意為:共產黨素來是最講究革命人道主義的。鄙人已年過八旬,再延長壽命,也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