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刀,猛地揮下去——卻欲落未落。
刀光映出他的面孔,波瀾不驚,那雙眼睛裡佈滿冷意。
這才是真正的南意。
大頭爆發出一聲悽愴的嘶吼,震得林中的飛鳥都撲撲往天空飛去,天色露出一線白,那把刀緩緩放下,驟然如驚醒的雄獅咬向了他的右臂——
那一刀力度極深,並未把他砍斷,只留下了半塊。南意撲通一聲跪倒了地上,面色慘白,嘴角竟生生漫出一絲笑,似是嘲諷,似是悲哀。那刀繼續揮起,背後藏著誰人的憤怒。那迸濺的鮮血灑到我的臉上,我卻只覺得冰冷入骨。
我其實和他們一樣,在面對命運的不公時,只能使血管中危險的沸騰冷卻。然而此時此刻,我對自己感到無能為力。我慘白的幾乎透明的面板下,青色的血管蜿蜒暴起,我能感受自己的血液正在期間多麼迅疾的奔騰,紅如烈火,豔如烈火,燃燒如烈火。
那樣的鮮血充滿了憤恨,可怕地灼人。我必須狠狠控制住自己,才能穩下這樣沸騰的血液。
我隨他一起跪下,看著他的血液汩汩流出,淌到地上,蜿蜒成一條紅色的蛇。日光這時出來,照著林間的霧氣瀰漫,綠意勃勃。遠處似乎有頭梅花鹿,低頭喝水,晃著腦袋,搖搖尾巴,忽然又跑遠了。
此時此刻,此時此景。
我問,為什麼?
沒有人回答我。
悲風煽動樹葉,發出萬千生機呼吸的聲音。彷彿過了很久,久到我以為可以這樣麻木,久到可以這樣落地生根。何成走過來把衣服纏在他的傷口處,緩緩打了一個漂亮的結。
“謝謝。”他說。
我也分不清是誰的謝謝,又是誰謝了誰。
☆、11。
他們在日暮下山之前趕到衡山。
群山聳立,夜色如黑幕籠罩,撥出的白霧一瞬變得冰涼,男人們艱難地在崎嶇上走著。南意虛虛地倚著車前橫木,面色蒼白,步伐緩慢。他的右臂還從白色絹布里透著血,呈現若隱若現的紅,像是雪地上的紅落梅,分外淒涼。
殘陽映在他的臉上,像被鮮血染紅。他的痛楚咬在牙關上,眼睛猶如一座牢籠,死死地封住所有的感官。
高處越來越冷,我只覺得心臟一頓一頓的疼,腳後跟冷的發抖,我握著自己的手,一如那刻我看到鮮血迸濺的冰冷。
山路崎嶇,地勢陡峭。放眼望去雲海蒼茫,只見無數山峰尖破雲而出,巍峨屹立。下面森林蔥蔥郁郁,江水都變成了細流,青鳥飛絕,長空萬里,已是到了衡山的高處。
這時前面停下,大頭走到一扇厚重的石門前,彎腰拾了一個石子。那石門的色調與衡山相仿,遠看倒覺得只是一塊巨石。他往石門中心一敲,嘎吱一聲,石門中心突然斷裂,兩邊向左右緩緩靠攏,裂開一道漆黑的黑洞。
他帶頭往裡走去,一陣陰風掛麵,氣息異常寒冷。四周黑的不見腳下道路,隱約覺周圍山石輪廓詭異,幽深寒人。
往前走了幾十步,又覺眼前豁然開朗,春風拂面,手腳漸漸溫暖起來。人群向外散去,入目是幾重幾重的樓梯,沿著山體的輪廓一層層往下圈去,中間都橫了幾條吊橋,每一圈都有十幾只紅燈籠高高掛著,亮如白晝,每一層都擱置著幾套房間。
原來這座衡山早被他們挖空,做了老巢。
漸聞笑語聲聲,五個女人迎接上來,言語輕佻溫和,沒有謙卑的模樣,想來是久居於此。
其中一個女人見到我,目光上下打量著,分外嫵媚,分外溫和。她在南意的右臂上停了一眼,回視我,問道:“你是阿歡?”
我心裡猛地一顫。
她秀眉如竹葉往兩邊開去,眼睛瞭然一彎,轉身對我們道:“和我來。”
我頓了頓,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