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雲笑道:“說的你好像瞭解她?”
“我瞭解他們圈子裡的人,”馮簡不以為然,“隔岸觀火,掩山蓋水,算計利弊,心機深厚,滿腦子彎彎曲曲,只會在內心權衡——他們整個圈子裡的人都是這樣的性格,而想往上走,也必須修煉成這種性格——忍耐,忍耐,忍耐,平時看別人犯傻、走彎路、為錯誤的事情浪費時間,這些事情也需忍住。我知性格這些很重要,但有時仍看不慣,也不想妥協。”
宛雲輕聲回到:“你從來不喜歡她。”
馮簡冷笑:“我第一次見到李宛雲的時候,她居然連雙鞋子都無。”
宛雲不由笑道:“嗯,我記得。當時你還贈她雙鞋履,是不是?你居然不要那耳釘,是不是?真是太高傲。”
馮簡沒有回答,若有所思的表情,隨後突然很輕地說:“當時李宛雲就……這麼跳過去,真的很漂亮。雖然她自私又刻薄,但是仍然很漂亮。”
宛雲看著他。
“有一天,我自己都會改變性格。但至少希望我身邊的人能夠輕鬆做自己,而不管李宛雲現在怎麼神經兮兮,骨子裡,我知道她是十年前跳牆的那個姑娘。”
宛雲突然垂下目光,很輕聲道:“……早就不是了。”
馮簡卻沒有再看眼前人,他目光看著更遠的地方,很平靜地說:“李宛雲並不太好,但我沒有不喜歡李宛雲。”
那日的夜晚很長。
馮簡的酒量不佳,而且從來沒有如此醉過,談天后放鬆四肢無力,意識模模糊糊,始終在清醒和不太清醒中徘徊。宛雲再給他端水喝,馮簡根本不再接過來。
“我快死了!”他突然翻手把杯子打翻。
宛雲小小的吃了一驚。
“我剛才被你抱過!你們這些女人,做生意從不保護自己!”配上很嫌棄的表情。
說完這句話後,馮簡終於翻身睡去,
宛雲看著滿地狼藉,嘆了口氣。
她把兩人的衣服勉強收拾好,在脫力躺倒時看到床頭櫃上有一包劣質香菸,隨手拿來點燃,在放進嘴裡前一秒反應過來,苦笑掐滅。
旁邊沉睡的馮簡上身□,手臂內延伸到手腕的大塊疤痕在燈光下醜陋。再次見面時,她記得自己對他說:“男人有疤痕,算什麼”。
她錦衣貴食的養在頭等病房,馮簡在堅持辛苦的事情。她隨口笑談的事情,馮簡早就做到。
宛雲想用摸摸旁邊人的臉,手伸到一半,又收回來。
她在告別懵懵懂懂的十八歲前,見過最後一個人居然是馮簡。
兩個人交匯在黑暗的海上,他有他的方向,她也有她的,以為那點波光早就湮沒在彼此巨大的人生裡,未曾預料十年後的重逢,更未曾預料此刻深夜裡的自己,居然難以入睡。
馮簡在清晨醒來。飲的是好酒,因此清晨除了短暫的暈眩感,並沒有更多不適。
睜眼先看到的是一縷長髮,極黑極柔。馮簡盯了那黑髮足足十五秒,才遲鈍意識到那是女人頭髮,而懷中溫香軟玉摟著的也是一架女體。
窗外鳥鳴清脆,晨光微落。
第十六秒後的馮簡開始背脊冒冷汗。他隱約記得酒醉半夜畏寒,隨手拉來身旁的什麼取暖……但拉來的為何不是被褥,反而是人類?
馮簡的眼睛從對方頭頂平平移到上方,天花板上的油漆搖搖欲墜,他開始回想昨日之事——
自己好像來到琳琅街;好像救了個女支女;好像和女支女開房;好像把什麼東西打壞;好像和女支女聊天,好像……
馮簡不用移動目光,就感覺此刻自己上身光裸,衣服全部脫光。
瓜田李下,他媽的,堪比竇娥。
肇事者在懷中依舊酣睡,只聞微然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