匍匐在床前的親人,赫然看見父親閉目躺著,額角有一塊凝乾的血跡。
“姐姐,你回來了!”和噗驚喜地抓住她。
“怎麼回事?爹這是怎麼回事?”她心焦地急問。
和噗老淚縱橫、顫巍巍地說道:“爹午時在院子裡跌了一跤,頭撞上地板後便昏過去了,到現在還沒醒來,剛剛大夫診了脈,說爹……恐怕不行了。”
儂意兒心目一顫。“爹還能吃嗎?”
“方才硬撬開牙關灌了藥汁。”
“快去拿藥碾、藥摩和湯匙來給我。”她急急回頭吩咐待在一旁的婦人。
“是。”婦人立刻急奔出去。
“爹……”儂意兒試探地喚了聲,淚水急速衝過眼眶,她雙手緊緊握住父親冰冷的手,試圖給他一些溫暖。“爹,當初我選擇了棄骨成仙,沒能留在世間好好侍奉您,我一定,要您活過來,無論如何,我都要讓您活過來……”
她依稀記起瑣碎凌亂的回憶,想起父親抱著她在月下講故事,想起父親慈愛的容貌,想起父親遙遙揮手喊她“寶貝”的聲音,想起所有幼年時候片段的記憶,想得泣不成聲。
她握著父親的手啜泣,拼命搓揉著漸漸冰涼的掌心,無論如何,父親都不能先斷氣。
“爹,您要撐下去,這最後一口氣一定要撐下去。”她慟哭嘶喊著。
藥碾、藥磨都找來了,她迅速自袖中取出份自瑤池的蟠桃,放進藥碾中搗成了泥,命身邊的親人們替父親板開牙齒,一匙一匙地強行餵食。
餵了約莫三、四口,俄意兒聽見父親腹中呼呼亂響,漸漸氣聚神歸,口唇也漸漸鬆動了開來,慢慢能自己吞嚥了。
“爹,快、快把這些一口氣吃完,吃完以後您就能添福添壽了。”她繼續不停地喂,一顆仙桃若沒吃完是無法添壽的,她很擔心引來日遊神拘捕而前功盡棄。
她緊張得冷汗涔涔,顫抖著雙手喂完藥碾中最後一口蟠桃泥。
見父親臉上漸有血色,她緊繃的神經總算鬆懈了下來。
擠滿屋裡的人親眼瞧見這幕奇景,個個目瞪口呆,迭聲驚歎。
“姑姑,您能將爺爺救活,當真是法力無邊啊。”儂意兒那個年已半百的侄兒驚異不已地說著。
“姑姑,您也給我們一家子的人添個壽吧?姑姑……”侄兒的媳婦貪婪地向她提出要求。
“我哪有什麼法力,若沒有這顆皤桃,我也是無力救活爹的。”她蹙眉輕嘆,要不是已決心豁出去,她怎敢冒著違反仙規的罪名來給凡人添壽。
不過,爹能活過來,一切都已值得了,她的仙骨是多給予的,若是修道成仙卻連爹的性命都救不活,縱使擁有無窮無盡的歲月,都將只有憾恨和痛苦而已,如今心願已了,她也沒有遺憾了。
她撫著爹漸漸溫熱的面頰,緩緩簡下淚來,她費力壓下激動的情緒,對著尚未轉醒的父親說:“爹,這是女兒最後一次來看您了,您要保重……”
“姐姐,你以後不能來了嗎?”和噗在一旁拭淚。
儂意兒搖了搖頭,不只以後,也許生生世世都不會再有儂意兒這個人了。
“我得走了,和噗,好好照顧爹。”她起身,環視了一眼屋中每張陌生的臉,淡然一笑。“你們保重。”
她緩緩走出東廂房,一群人也跟著她走出來,她只想儘快完成另一個心願,沒有心情與滿屋子的人—一道別,忽然,她看見暮色穹蒼劃過一道白色閃光,猛地渾身一震——龔釋穹已經追來了!
她念動咒語,迅速從小跨院中移身到了水月河。
那道白光不知落向何處,她趁著龔釋穹尚未找到她,心慌地從腰間取出胭脂盒來,飛快地開啟盒蓋,朝枯竭的水月河床反手傾倒,盒中些許的天河水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