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王家堡內,王府豪宅中,前院一間寬敞明亮的客房中,孔晟臥在榻上,猶自昏迷不醒。他已經昏迷了一天一夜,如果不是他呼吸平穩,脈象正常,穆長風早就按捺不住了。
孔晟身上被發現了七八處創口,雖然都是皮肉傷,沒有傷及根本,但脫去他的衣衫,皮肉翻卷、鮮血橫流的景象,還是讓王家堡的專屬大夫劉先珍看的毛骨悚然:這樣一個文弱士子少年郎,如何能承受得了這般創痛?這傷,究竟是何處來的?
若不是有王員外的親自照應,劉先珍劉大夫都要懷疑孔晟這些人是被朝廷清剿的逃犯了。
李萱的人贈予了品質極高的金創藥,看樣子是虢王府中的用度。劉先珍在穆長風的幫助下,處理完孔晟的傷口,又給他喂服下一劑安神養心的湯藥,就囑咐穆長風不要妄動他,任由他昏睡,說他要心神血脈損耗過大,需要時間恢復。
烏顯烏解兩人也受了多處傷,好在兩人體格健碩,服了藥包紮了傷口,略事休息,就無大礙了。
院中,李萱神色淡漠,站在陽光地裡,裹著裘皮披風,依舊是男裝文士裝扮,任由寒風吹著,眸光閃爍,也不知道在思量盤算什麼。
張昭恭謹地在後行禮道:“郡主殿下,屬下已經吩咐過王家的人,務必善待孔晟一行四人,一切安排妥當,我們……”
李萱沉默不語。
張昭不敢再多說半句話,就畢恭畢敬地站在李萱的身後。
張昭真的摸不透自家這位郡主的真實心思,反正之前張昭大概弄明白了——因為一場莫名的誤會,孔晟與李萱發生了激烈的衝突,恐怕孔晟對李萱有諸多冒犯或者不敬,導致在李萱心裡,對孔晟恨之入骨。
這是孔晟四人與水寇拼鬥,李萱帶人冷眼旁觀的關鍵因素。這也是李萱對孔晟口口聲聲稱之為“小賊”的根本因素。
但令人奇怪的是,李萱似乎又不是那麼痛恨孔晟。否則,她就不會一邊讓人贈藥,一邊又安排孔晟等人在王家堡內養傷了。
要知道,王家堡可是虢王安插在江南與江北交界處的一處隱秘據點。王家堡的這些家僕,很多都是虢王府中的護軍,而這位王員外,實際上是虢王府大總管王明生的遠房堂弟。
良久。李萱才緩緩回頭來望著張昭,神色微起波瀾:“張昭,你派十餘人原道返回南下,接應我們的運糧商隊,這批糧草關係江北大營的安危,務必不能出半點差錯。若是出錯,你就提頭來見吧!”
“至於本郡主……這小賊曾經要挾本郡主,洩露我們的糧隊資訊給叛軍,我要留在此地,就近監視這小賊,若是這小賊敢輕舉妄動,本郡主也饒不了他。”李萱白皙的手掠過自己的髮梢,眼眸中閃過一絲殺氣。
李萱驟然想起了孔晟那日的兇狠襲胸、隨後的捆縛冒犯以及那一絲絲故意的調戲,作為高高在上心狠手辣的大唐宗室郡主,她如今能隱忍下來,就是本著愛才之意,試圖為虢王招徠人才,對孔晟網開一面,自認為也算是莫大的恩德和肚量了。
李萱決定,待孔晟醒來後,再招徠他入虢王軍中效力。以孔晟前日表現出來的勇猛無敵,在江北大營定然是一員讓燕軍聞風喪膽的悍將,尤其是這員悍將還文采過人,頗有膽識和謀略。假以時日,必成虢王左膀右臂。
對於李萱的話,張昭沒有太放在心上。他心道,您個要是真的擔心孔晟洩密,一刀殺之就省心了,何必多此一舉?又何必親自守在所謂的“小賊”身邊,充什麼監視之人?
“郡主殿下,屬下領命!”張昭慨然施禮,然後霍然轉身,雄赳赳氣昂昂地離開院子,翻身上馬,帶著十餘騎風馳電掣而去。
過了此地就是泗州,與彭城相去不遠了。沿路北上,自有江北軍前來接應,張昭也不再擔心李萱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