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了,然而,我不可能取代她,我不能取代她去生活和呼吸。因為她叫陳思憶。
陳思已的故事是這樣結束的。當我有很長時間沒有見到她以後,突然聽到了一個悲壯的故事,故事是由一個貨車司機從滇西的路上帶來的。陳思憶花了很長時間用來跟隨她男人的貨車,終於在滇西一座小鎮的停車場上追上了丈夫的貨車,那天晚上,恰好她的丈夫帶著一個女人。這個女人無疑是陳思憶眼中的一隻火爐。陳思憶準備完全地熔進這隻火爐之中去。因而她掏出了火柴盒,就在丈夫和那個女人在第二天黎明上了車廂以後,砰然將劃燃的火柴拋進了車箱。之前,她已經在丈夫和那個女人棲居的旅店中找到一桶汽油澆在車廂內。可以想象陳思憶的命運已經變成了焚身的火爐,她決心不惜一切代價地把詛咒、愛和恨投入到火爐之中去。就這樣,在一根火柴的燃燒之中,車身迅速地燃燒起來,陳思已目睹著現場,她已經感覺到了所有一切都按預料中的燃燒起來了。然而,當她轉身時,突然發現她丈夫抓住那個女人的手逃離了火海。陳思憶從絕望之中歸於平靜的那一刻,已經被判了刑,她將在獄中度過幾年時光,她在獄中籤署了離婚證書,我去獄中看她時,她依然離不開香菸、火柴。
1984年 跟著吸菸的男人上了火車
1984年,跟一位吸香菸的男人上了火車的不是我,而是我的女友丫丫。跑了很遠,乘著一輛大貨車,那出自鋼琴王子肖邦的故鄉的波蘭大貨車--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期,顯得時髦、摩登。我陪同丫丫去乘座火車,這是一樁秘密之事,所以,頭天晚上,我們秘密地登上了波蘭大貨車的駕駛室裡。那位年輕的寂寞的駕駛員當然很樂意讓我們陪伴他。轉眼之間我們就到了攀枝花的火車站--那是一個下半夜,1984年7月的火車站,熱風彷彿沸騰著,我從地理書上知道了攀枝花市擁有著名的鋼花。當然它也是一座著名的火城,我和丫丫靜候在火車站的臺階下面,我們在等候,一個從火車的另一個方向到來的男子,他就是丫丫此時此刻投入其中的另一座激|情燃燒的火爐。那隻火爐豔紅地燃燒著,我一直盯著丫丫的高跟鞋和桔紅色的喇叭褲--在來約會之前,丫丫按照二十世紀一座小縣城的摩登的形式,把自己的身體,那19歲的少女的身體,未經過傷痕累累磨練的身體,那像果實一樣豐盈飽滿的身體,徹底地摩登起來以後,想把這種摩登帶到一個男人的面前去。
我也穿著藍色的牛仔喇叭褲--我們都無法脫離這種令青春激動、躍躍欲試的摩登, 我們都無法迴避一個時代的歷練,喇叭褲和約會甚至同火車站的月臺聯絡在一起,因為我們的年齡已經開始長出翅膀。所以,我能夠明顯地感覺到丫丫黑色的高跟鞋的腳後跟在輕柔地、熱切地朝前挪動,就在這種挪動達到一種焰火似的熱烈時,我知道屬於丫丫私人生活史上的一個時刻降臨了。
那個男人穿著長到膝頭的米色的風衣--這種風衣款式同樣體現出了一個時代的摩登,我們在那個年齡都在不加選擇地、如醉如痴地追求摩登,就像那個赴約的男人左用拎著箱子,這箱子我在許多老電影裡見過,它讓我們可以插上翅膀--因為看見一個拎著箱子的男人朝你激|情滿懷地撲面而來時,一個女人的手臂就會變成翅膀。
我站在一側,不知不覺地我已經成了多餘的角色,所以,我可以儘可以從旁觀者的角度來欣賞這一切:丫丫的胸脯如同火爐,如同羽毛,如同詩歌和歌曲,儘可能地貼近眼前的這個男人--這就是丫丫把自己變成蜘蛛的過程。男人走上前來,因為離火車到達的時間還有一個半小時,所以,我們來到了候車室。丫丫這才想起把我介紹給他的男友,男人對我點了點頭,感謝我把丫丫送到他身邊。
在候車室裡,男人掏出迷人的香菸、火柴盒子,劃燃火柴的那個瞬間--我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