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的兩個兒子便是下一位君王跟前的要人,杜府根基穩若泰山。這情形直教她們左右為難。
接踵而來的辭別。道賀,穆清都不知道是如何應付過來的。腦中滿是六個尚未曾謀面的宮人。出宮的一路上,她甚至聽不到替她打傘避雪的內監同她絮絮地說道了些甚麼,只顧著滿心的疑惑。
若是英華還在,佔盡君恩。長孫氏與她姊妹為難,還在情理中,如今英華已逝。後宮再無人能擋了她,她這般處處針對。卻是為何?餘恨難消麼?
若要說恨,只怕還輪不上她。穆清已從當日傳話的小宮婢口中得知原委,推敲出了始末。雖說英華未害於長孫氏佈下的暗人手中,然她的戕害之心確鑿,且若非她有意引逗英華往玄武門去,英華又怎會死於李建成箭下。穆清心內冷冷一哼,要恨,也該是由她怨恨長孫氏才是。
突然一個念頭飛掠過穆清的腦海,那小宮婢尚在偏院關著,待宮人送至府中,只怕是要瞧出些端倪來,還是要及早命人送去別處關押了才好。
心緒紛亂了一路,冷不防被內監的一喚,抬頭才發覺宮門已在前頭。宮門口的馬車已去得差不多,只剩了自家的兩駕馬車還在那處候等。遠遠的便望見杜如晦一身絳紫的朝袍負手立在車前等著。
也不知他立在雪中等了多久,不知寒冷,不顧同僚異樣的眼光。穆清的心被狠狠揪了一把,仿若來自於他的暖意隨之穿越淒冷的降雪,滲入她的四肢百骸。甚麼宮人,甚麼怨念,一瞬間消散得乾乾淨淨,紛飛白雪中只剩了眼前面容溫和的良人,含笑立等著她。
穆清加快了幾步,快到他跟前時,幾近急迫,薄薄的積雪甚是溼滑,令她腳下一個趔趄,傾身滑了出去,正被杜如晦一把架扶住胳膊。“走路也不留著點神。”說著他捏住穆清冰涼的手,一皺眉頭,“你的手爐哪兒去了?”
“可是飲多糊塗了,今日原是大祭去的,如何能帶這個進去。”穆清假意微嗔,到底在宮門口,尚有好些外人在,她扭了扭手腕,想自他手中抽出手來,不料卻被他握得極牢,掙脫不得。
阿柳從另一駕青帳馬車中哧溜下地,手中捧著的正是穆清慣用的那隻鏨刻萬蝠流雲紋的紫銅手爐,暖得恰到好處,又攏了些暖香。天實在寒得緊,穆清趕緊接過手爐,撐扶著杜如晦的手掌,鑽進車內。
從朱雀門至永興坊實在算不上遠,馬車在雪中搖搖晃晃行得慢,穆清晨間起得早,五更鼓尚未響,她已梳妝妥帖出門入宮。冷冰冰地立了半日,又虛衍應付了半日,早已疲累得狠了,此時身心鬆懈,暖意融融,手爐中的暖香直燻得她眼皮發酸,昏昏欲睡。
“莫睡,仔細車裡冷。”杜如晦捏了捏她的面頰,“好歹忍一忍,回去了再睡。”
她哪裡還聽得了這些,車身晃了兩晃,置於膝上的手一歪,紫銅手爐骨碌碌地滾落一邊。杜如晦低頭看時,她已偎在他胸前睡得香沉。
他只得低嘆一聲,伸手將她肩上的毛斗篷攏一攏緊,仰頭將今日賜胙宴上聖人賞下六名絕色宮人的事暗想了一遍,忍不住又低頭去看看胸前熟睡的穆清,心內苦笑數聲:她大約尚未知曉此事,不然怎能安睡如斯?卻不知,待她睡醒後該要如何與她說起這檔事才妥當。L
☆、第二百二十章 茫茫大夢(四)
穆清正睡得迷濛,恍恍惚惚作了一晚的夢,一時夢見餘杭顧府漪竹院中成片枯萎的鳳尾竹伐倒在地,一時又見塘邊的大桂樹下閃出一條背影,扭過頭來卻不是杜如晦,再細瞧去,竟是李建成陰惻的半面,手中拎著寒光閃耀的利劍,厲聲質問她為何連他的幼子都不放過。
她拔腳想走,無奈身子卻動彈不得,也不知英華何時跑來,她心急如焚,高聲連呼:英華快走,快走開!偏英華擋到她跟前,替她擋下一劍,唬得她張口驚叫。李建成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