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上皂紗帷帽,往樓上客房走去。身姿嫋娜,氣韻清雅,又引得一陣目光追隨。
戍正時分,天色已暗垂,主僕二人在房中胡亂吃了些店家送來的吃食,阿柳去備洗漱的水,穆清不願一人呆在房中,走出房門,在三樓的迴廊上略站了站。憑欄低頭俯瞰方才熱鬧喧囂的廳堂,此時人皆退散,不過三三兩兩的人坐著說話。
杜如晦還在靠窗的那桌案邊坐著,對面坐著的人正是胡商康三,兩人正對酌著。案下席上已散落了幾隻空酒壺,忽聽杜如晦揚聲喊了一聲店夥計,“再取兩壺桑落酒來。”店夥計高聲應了,便奔忙起來。康三從隨身的囊袋中掏出一個羊皮水囊,往兩人的碗中倒,稱是粟特人的葡萄酒,江南難得一見。
聽杜如晦向店家要桑落酒,穆清不由自主的喃喃唸了一句:“蒲城桑落酒,灞岸菊花香。”一時神傷,那正是庾立先父的遺作,往昔聽庾立說起過,想來不免有些黯然。樓下傳來康三豪爽粗啞的聲音,伴著杯盞相碰,把酒言歡之聲,穆清側頭望了望,見杜如晦臉色發紅,形狀豪放,已然飲了不少酒。怕他喝迷醉了不自在,自去尋了杜齊吩咐:“你家阿郎恐是飲多了,先讓店家備下醒酒湯,回屋莫忘記服侍他吃了。”
杜齊探頭一望,一臉不以為然,“娘子多慮了。這些酒還醉不倒阿郎,只當頑笑呢。且阿郎與那胡人素昧平生,定是把持著的,斷不會飲迷糊了。”
穆清有些訝異,平素日日一同授課,眾師兄中,惟他一向溫潤儒雅如古玉,從未見過他這般粗放豪飲。穆清略一點頭,轉身要走,杜齊又想起些話,忙說了,“先前阿郎囑我來問問阿柳姑娘,娘子可有什麼缺的,是否安好。見著娘子便好了,省的阿柳來回傳遞。”
“尚好。也無甚缺,替我謝過你家阿郎。”穆清客氣的回了。杜齊心裡暗笑,這顧娘子,算是已許了阿郎了,兩人卻一個客氣來,一個客氣往,如陌生人一般,好像不知該如何相處。他家阿郎更是可笑,跟隨了他十載有餘,從未見過他對哪位娘子這樣上心著緊,竟還不願讓她知曉,只在背後用心思。
☆、第十五章 歸途
歸途
穆清回到房中,才留意到從顧府帶出來的那口箱子。早知是阿爹給她備下的嫁奩,卻不曾開箱看過,想著左不過是平日裡愛看的書罷了。此時無事,突發心血,想要開啟一看,叫過阿柳拿了銀鑰匙來開鎖。
開箱見最上面的是一套手繪寫的《神農本草經》,及《金匱要略》原本。原本珍貴異常,穆清伸出手指輕輕拂過上面的一些浮塵,悵然若失,阿爹知她愛醫籍,竟連原本都捨得給了她。再往下翻看,《孫子兵法》、《尉繚子》、《六韜》、《三略》,依次擺放。再往下是幾幅字帖,穆清逐一驗看了,鍾繇的《隸書勢》,王羲之的《快雪時晴帖》並《何如帖》,智永法師的《真草千字文》,和他所臨的《蘭亭集序》。細細一看,穆清愕然,幅幅俱是真跡,隨意一貼便值萬金,先前留在顧府抵阿柳身契的那箱子金銀首飾,怎抵眼前這口箱子的冰山一角。顧家大郎若知曉此事,定然懊悔莫及。
箱底另有一小匣子,觸手滑潤,帶著一縷異香。捧出是一隻素面小葉紫檀木匣,開啟匣子,穆清驚得手指不住顫抖,竟是不敢伸手去碰那匣中物。原來那匣子中所盛的居然是四札完整無缺的貝葉經。不知阿爹是如何收得這些貝葉經,如今的天子,不惜將戰火引向林邑,豪取強奪了,所得大多是殘缺片,如此完整細膩的料想不過僅收得十來札而已。
箱子的另一角,是顧彪生前歷時五年才著成的《古文尚書義疏》二十卷,昔日顧彪考據經典著書立說時,穆清常陪伴左右侍奉筆墨,或在昏暗時替他念誦,而今這二十卷書盡贈與了她。
穆清的眼淚又順著臉頰流下,不敢使眼淚滴到這一箱至寶中,她忙抬手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