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寧早已急不可耐,直催著要三軍齊發,正面攻城。另兩軍也是每日來催要攻城的日子,便是連李世民的心內亦如長出了無數雜草一般,時不時拂得他心間躁癢難忍。
軍中自上而下的這股子焦躁,終於止在了這一日正午。大帳外大步跑進了一名斥候,急報道:“屈突通當真引兵出了河東郡,在潼關為劉先生所攔截,只是,劉先生稍有些不敵,教屈突通射傷了肩膀,性命雖無礙,隋兵卻難抵。”
李世民霍地站起身,瞪大了眼,一手下意識地按在佩刀之上,“我去援他。”
杜如晦緊皺起眉頭,眉心處現出一個深刻的“川”字,“二郎你去不得,將五百玄甲軍送去予劉先生差遣。”
“緣何玄甲軍去得,我去不得?”
“二郎快些傳下令去,不必再等,明日攻城。”杜如晦決然道,再看向滿臉不解的李世民,“兵不血刃怕是不成了,不能再拖延,萬一劉先生抵擋不住屈突通,咱們搶先入了城,也好反攻為守。攻破城門之時。你若不在,豈不白便宜了大郎。”
李世民的手慢慢自佩刀上放下,低頭思索一刻,“玄甲軍若不在,攻城中那些奇襲突擊的活兒,要怎生是好?”
“這不是還有我呢麼?”脆亮的嗓音在大帳的一角響起,大夥兒同回過頭去。卻見英華眉眼含笑地上前兩步。雙瞳明淨,英氣凌雲地注視著李世民,“二百驍騎可夠使了?”
李世民怔愣不語。他自心底從未想過真要英華替他衝鋒陷陣,她忽跳將出來主動請纓,卻要教他作一個舉步維艱的決定。
李秀寧沙啞著嗓音,頗有幾分得意道:“二郎莫小瞧了她去。她那二百驍騎絕不差你的玄甲郎們。”
“你若不願她上陣,或即便上陣也只留她在身邊護著。那便大錯了。”杜如晦踱道他身邊,壓低了音量悄聲道:“如若要小心藏護著,一來她自個兒十分不願,二來。這世間便再無英華。”
說罷他退開兩步,轉過身緊催一聲,“二郎還在猶豫甚麼。趕緊下令,派人知會李公與大郎。”
李世民用力閉了下眼。深吸口氣,倏地雙眼再次睜開時,眼中的猶豫不決蕩然無存,斷然低喝,“來人,傳令。”
……
十一月初,集聚了一整夜的寒冷,在天亮前盡數釋放,化為凍霜結得遍地泛白,半明半暗的天色,映著野地裡白皚皚的一片,仿若下了一場細雪。城牆下的河溝中起了薄薄的一層冰渣子。
因這條窄窄的河溝,此處成了全程防守最稀疏的所在,守將或許是覺著這河溝勉強算得上是條護城河,便只留了不足五百的兵夫在此看守。
此刻日夜交替,城樓上的兵夫也正要替換交班。守了一夜的兵夫又寒又餓,心裡早起了毛,心思全在營內的熱粥暖被上,巴不得替換的人早些來。偏早起要去城樓當值的那一撥,方從暖和的被子中鑽出,睡眼朦朧的,又要走出教炭火暖了一整晚的營房,心中也是百般的不情願。
百來號的兩撥人拖拖拉拉,罵罵咧咧地交著班,竟未有一人留意到城樓下河溝中細微的異動。
四更時分,英華便領了二百驍騎,隱匿在離城樓最近的樹林中。待到天色微明,二百人將馬皆緊縛在樹上,卸下革甲長兵刃,只著了一身單戎袍,隨身帶了便藏的短刃,悄悄地從樹林中出來,朝著那河溝小跑去。這二百驍騎俱受過嚴訓,身手上乘,腳下雖疾步快行著,卻未惹出甚麼大動靜來,一身烏色的戎袍,正融於天亮前的晦色中,悄然不覺。
到了河溝邊,英華揮手示意眾人矮身匿於河邊殘枯的蘆葦叢中,靜靜等待了一刻鐘,眼瞧著換班時分將近,城樓上的兵夫三三兩兩地懶怠下來。英華回頭低聲令道:“二人一組,從那水面下過,順著通入城中的河溝進城,入得城中小心藏匿等候,莫要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