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裹挾,又被溼冷激得清醒了些許。聽見庾立低聲急促地囑咐著阿柳,阿柳一邊低低啜泣,一邊諾諾地應著。
陸夫人急急地趕來時庾立已離開。她細看過穆清面色除了蒼白些,並無其他異常,自是長吁了一聲,便指揮著兩個僕婦備下洗浴大桶,著了阿柳去取驅寒回暖的屠蘇酒,再指了一位管事娘子去催要浸浴用的薑湯水。
一切收拾停,已是亥時將近子時了。陸夫人體弱,有些不能支撐,穆清便撒著嬌,拉她同自己一床睡了。穆清自小就知陸夫人並非自己的親阿母,但這些年來,她意識裡的阿母就只有陸夫人,阿爹就只有顧彪。
“阿母,可睡了?”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陸夫人執起她的手:“怎還不睡?今晚本已驚著了,若還不好好歇息,作下什麼病來可怎生是好。”
“七娘還好,卻是叫阿母阿爹受擾了。”說著她拿腦袋往陸夫人懷裡拱了拱。
陸夫人摸了摸她柔柔的頭髮道:“可虧得你庾師兄和那杜克明,過幾日,等你大好了,定要好生去謝了他們。先頭你阿爹找不著你,疑你和阿柳先回了府,遣人回來看時卻不見你。那時你庾師兄正在我這裡說話,一聽說找你不著,立時跑了出去,可巧在院門口遇見了克明,兩人便一同去尋你。萬幸他們去得及時,才保了你這小命無虞。”
阿母的輕聲細語,手指慢慢地撫著她的手,讓穆清覺得溫暖又安心,正悠悠要睡去,朦朧間,聽見阿母細聲道:“七娘,你覺得,你庾師兄可好?”
“唔,很好啊。”穆清含含糊糊地答道。
“阿爹阿母終會年老,以後讓你庾師兄陪著你,看顧你,你可願意?”陸夫人頓了一頓,又失笑道,“原是我糊塗了,我的七娘轉過年才滿十四,阿母還捨不得送你出門子呢。”再看穆清,卻早已酣然入睡。
☆、第四章 林有木兮木有枝(二)
林有木兮木有枝(二)
終究是受了一場驚嚇,第二日天未亮,穆清便發起了燒。一清早漪竹院中又是一陣忙亂,陸夫人看顧了一回,又仔細地叮囑了阿柳一些事情,留下一個小丫頭幫手,便回了自己院中。待到穆清悠然轉醒時,已是申時,滿屋子濃烈的藥味,讓她又想起那河水裡的土腥味,胃裡一陣翻湧,險些嘔吐出來。
有人拍撫著她的後背,卻斷然不是阿柳。翻騰了一陣,終平復下來,抬頭看了一眼方才殷殷照顧她的人,見是庾立,倒也不客套言謝。兩人說了幾句昨夜之事,隱隱聽得屋外有人說話,不一會兒,阿柳提著食盒進門了。
穆清看著她把食盒裡的碗盤一樣樣取出,稠米粥一碗,醬豆腐一小碟,蝦醬拌的蕓薹,香芹一小碗。已是照著陸夫人的囑咐,特意備下了清粥小菜,穆清卻嘆息了一聲,無絲毫胃口,只問:“阿柳方才在屋外同誰說話呢?”
“是杜阿郎。問了七娘現下如何。也問了幾句昨晚的情形。”
“可替我先謝了他?怎不請他進來說話?”穆清想起昨晚陸夫人說起他也跟著去尋自己了。
“謝過了,卻是要等七娘大好了親自去謝了,方才好呢。”阿柳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未來得及請他進來,杜阿郎問過昨晚的事情後,只道讓七娘好生養著,便匆匆走了。”
不知為什麼,聽了阿柳後加的那句,穆清心裡多少有些下沉失落,愈發的不願吃飯,只悶悶地靠著圍床的屏風。庾立有些著急了,輕聲哄勸著她多少吃些,阿柳也在一邊勤勸著。
因不願庾立與阿柳為難,穆清只得到桌邊胡亂吃幾口,眼見天色已暗沉,便打發了庾立回去。
庾立走後,穆清依然悶悶不樂,執了一本書,隨手翻看了幾頁,突然想起了什麼,轉頭問阿柳,“昨晚是怎樣的情形?你可看到了?杜先生為何要問你這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