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了這幾年,令人心堵作嘔的事也目睹了不少,果然是硬冷了心腸,竟連淚也不曾流了。
不多時阿達那頭料理完畢,婦人顫顫巍巍地上前拜謝再三,穆清瞧她那迎風倒的身架勢,並不要她下拜,予了她一個餅,便打發了去。
待她的車抵了設篷障賞春的所在時,沿路過來已了無難民閒雜湊集。不知她們怎打聽到此處有景可賞,果然非同尋常。
圍障設在地勢高突處,正對著一脈峰巒,山巒下方青翠欲滴,山頂卻覆著大片的白雪,遠眺猶如白頭。兩側青山夾持著一條寬大湍急的溪流,好似自那白皚皚的山頭延伸出來,經山谷蜿蜒而出,仿若雪龍出巡。
無長孫氏已同另兩位夫人於篷內的長桌邊坐了,直嬌嗔穆清來得遲。“確是我的不是,途中教饑民耽擱住了,我先罰過一盞。”穆清笑著端起長孫氏的侍婢替她斟滿的酒盞,自領了一盞。
放下酒盞時偏頭正看到阿月的神色,卻早已拂去了先前的驚駭垂淚的模樣,唇邊半含笑意,若無其事且得體地侍立在旁。穆清心中暗自讚許,真就是個聰敏隱忍的,又知曉進退,著實不易。
長孫娘子見她自罰過一盞,笑向另兩位夫人道:“七娘端的好酒量,可未見那日在營中,豪氣雲天,真真是佩服得緊。”
穆清雖不喜她這人前人後話裡話外的做派,但因心中盤桓了些事,謀算著過後要略佔她些便利,借她的錢袋子使上一使,故也不與她作口舌上的計較,只將她說的那些付諸一笑了事。 L
ps:善良淳樸的讀者們,請原諒作者作了些人吃人的殘忍描寫。但那是不爭的史實,吃法真實還原,還有更殘忍的,有些叛亂因為缺糧,以老弱婦幼充當軍糧,稱為“兩腳羊”,從根本上不把他們當人。當然,這“兩腳羊”的說法,是唐末黃巢起義的事了,本文雖然設定在隋末,這些殘忍無道的事卻一樁沒少發生。
☆、第一百二十六章 揭竿而起(五)
四人當著旖旎風光小酌了一番,駢句詩賦把玩了一陣,投壺之嬉也行了一回。既熱絡開了,當下不知怎的說到了各人家中那幾房不甚安分的侍妾。四人裡穆清與長孫氏因宅府中並無妾室,倒無從落話,只相攜了逛至一邊,說幾句避開人方說得的話。
穆清有意想問起那日李世民大醉而歸後的情形,彼時藉著酒氣撒了把心火,言辭難免過激,心下也有些悔意,又因他酒醉中誤將自己當作了英華,於長孫娘子穆清多少存了愧意,故只借著話探問,哪知她大方掩口一笑,“翌日他全不記得隔夜所言所為,七娘也莫往心上去便是。”
說起李世民她的眉眼中漾起不一樣的神彩,平素一貫的自持如何都抑制不住臉上盛放的傾慕敬服。她這神色,穆清自五六年前初入唐國公府時已慣見,每見一回便覺似曾相識。前兩年她與李世民婚儀過後,她才恍然,正是昔年竇夫人的神情。
她竟是要效仿竇夫人,將挫骨削皮的痛楚深埋心底,僅以自己灼灼的愛意,煉成大度平和,以此博取丈夫的敬愛。敬是有了,有無愛卻亦未可知。時日一久,興許就如同竇夫人那般,不敢爭搶不敢起妒意,無數的長夜中,靠著一遍遍地細看早年予她寫下的隻字片語,一筆一劃地臨摹,來慰藉心底仍會不時泛起的隱痛。
穆清心不在焉地胡想了一回,既胡亂想到了這一層。原就在心底抓撓的念頭,激得愈發不安定,於是她撇開其他話頭,盯著她的眼睛,直問道:“我原痴長你幾歲,少不得比你多經些事,且二郎的性子我亦熟稔。倘或我替你鋪設幾個主意。歸攏歸攏二郎的心思……”
長孫氏立時睜大了眼睛,錯愕在面上一劃而過,須臾間又垂下頭。不置可否。穆清留了些時間予她心內爭持,便靜靜地坐著,自顧自地轉頭去望下面奔湧而來的大溪,再抬頭遙看蒼翠青山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