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擱了兩日,一應身家便一闕闕地展在了穆清面前的案上。她又耗費了三兩日,將一件件細緻梳理了,才喚來劉驁與眾分擔的管事。
眾人大多已閒散良久,多少心中皆有計較,有幾位管事當眾道明願盤下手中的經營的,穆清現時就應準了,價錢上也不教他們吃了虧去。餘下的自由劉驁打點盤出。
劉驁稍顯為難,沉吟道:“礙於當下世道,實難尋到人接手,其他尚好辦,折價便是,只棲月坊這樣的聲色場,只怕……”
“樂娘舞姬,願自贖己身,轉投良籍的,報價予她們,但凡錢資足夠的,便聽任她們自去。無力自贖的,左近樂坊願買的,亦可去。棲月坊那宅樓,想必是久有人垂涎,不必妄自菲薄了,直管開口要價。其餘便聽憑劉管事作主,七娘絕無劉管事這般精通,故斷不會作梗的。”
既有了她這話,劉驁也定了心。雖說經營江都產業多年,心中感慨良多,可眼下這些產業早已轉至她的名下,生殺予奪聽憑她罷了。
這位娘子素常並不是個浮躁跋扈的,諸事皆能打著商量來,此番卻如此決絕,想來規勸亦是無用了。當下各位管事一一辭別,各自回去打點了賬冊好來交割。
“劉管事,現都明晰了。只那販鹽的營生,仍舊勞煩您操持著。”屋內再無第三人時,穆清喚下劉敖,另又囑咐道,“歷朝鹽便是一項課稅根本,由商賈把持久必孳生禍患,待,待日後,這一項仍是要交付於朝的。隻眼下還請劉管事多操勞,不教天下飽受離亂戰禍之苦的百姓,連鹽都吃不上。”
說著她鄭重地向劉敖行了正禮,劉敖怎肯受得,忙伸手端住。她卻堅持要拜,猶言,“這亦是克明的意思。七娘不為自己,只為黎民拜謝,劉管事若是不受,教我如何安得下心?”
劉敖無奈,只得受著,隨後還拜過,“娘子大義,劉敖實是欽佩,願效全力。”
穆清這才安心地點了點頭,轉頭環顧了屋子四周,“這大宅,是太夫人陪嫁罷?”
“正是。”
“大宅留下罷,好歹留個念想。劉管事仍攜眷在此處住,這棲月居的營生,有客便做,無客便閒著,經營所得不必交賬,自留著維繫日常嚼用花銷。”她頓了一頓,又想起些甚麼,站起身道:“請劉管事隨我往庫房一行。”
兩人一前一後行至庫房,劉敖開啟庫房上的三道銅鎖,推門而入。庫房內顯眼處正擺放著穆清自顧府帶出的那口大箱。她自貼身處摸出一把銀鑰,俯身開了箱。箱中字帖已在爭鹽盤時盡數典賣。
她半蹲下身,自箱底取出一隻素面的小葉紫檀匣子,輕輕摩挲了幾下,拂去上頭的浮塵,開啟遞到劉敖跟前。
劉敖只覺檀香幽幽,穩穩沉沉的經年質感,再投眼望去,大驚失色,猶豫半晌不知該不該伸手接過。
“這是我阿爹予我的嫁奩,按說我不該將它變賣,但若暗箱藏著,它便是死物,如用得其所,想來阿爹亦會高興。還請劉管事尋個可靠的賣家,不使它蒙塵方好。”穆清捧著檀木匣子,懇切道。
劉敖矜重地接過匣子,緊閉了上下唇,重重地點點頭。
“歸攏所有錢資後,盡兌換成金餅,取十分中之一分,遣散眾夥計所用,餘下便歸劉管事您所有,莫與我推讓,我卻是斷不收回的。”她搶在劉敖開口前,先將話說到了底,“再留兩分,留待日後或另有他用。剩餘七分,與這大箱中我阿爹的遺作一同妥帖窖藏了,不日或有人來取,以我親筆書信及那支雙疊寶相花的金簪子為信,缺一不可予。”
諸事吩咐停當,再無不妥的了。她腦仁微微發痛,揉著太陽穴低聲道:“明日我便啟程往東都去,這些事便盡託予劉管事了。另再勞煩明日從護院中挑一名穩妥且識得路的,與我同行。”
劉敖知留她不住的,卻堅持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