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餅父女餅,父女不相離,而事實上,父親巴不得把自己送到世上某個角落,此生不相見罷?
偶爾,她也會好奇,柳姨娘所說的疙瘩是怎樣難解的疙瘩,讓父親做出這樣與自己離心離德的決定來。
一個八歲的孩子,能闖出多大的禍,才會不容於父親的眼。
可是,原本也沒指望擁有的感情,便是消失了,也不會多難過。
故而,夏湘並不急著去探究,父親心中的疙瘩到底是如何生成的。
因為……沒興趣!
“慢些吃,別噎著。”父親伸出白皙而骨節分明的手指,小心拭去夏湘嘴角的油汙。
夏湘沒有說話,依然像個真正的白痴一樣奮力吃餅。
半晌,父親的聲音再次響起:“你是個好孩子,可惜……未能攤上個好父親。你是個沒有福氣的姑娘,為父也是個沒有福氣的人,沒有福氣……守著你這樣好的女兒。”
說完,父親站起身來,朝門外走去,平日裡挺拔的身板兒,竟有些微微佝僂。
父親走了,盤子還在,盤子裡的父女餅還在。
父親走了,餅涼了。
夏湘將手中沒有吃完的半張餅放回盤子裡,頓時沒了胃口。明日便要走了,他來跟個傻子說這些不鹹不淡的話,有什麼意思?
乳孃撩簾而入,一眼望見夏湘那張愁苦的小臉兒,忍不住問道:“老爺說了什麼?”
夏湘癟了癟嘴,露出一絲鄙夷來,沉著小臉說道:“反正不是挽留我的話,說了跟沒說又有什麼分別?”
“總歸是您的父親……”
“父親?”夏湘依然惱火著:“湘兒不傻了,父親便是父親。湘兒傻了,父親便要將我送到田莊去。如此父親,不要也罷!”
乳孃一把捂住夏湘的嘴:“大小姐,這話可說不得。”
“嗚嗚,”夏湘掙扎著,嗚咽著:“乳孃,您鬆手!”
然而,乳孃剛一鬆手,夏湘便梗著脖子說道:“為何不說?這兒又沒有旁的人?”
“老爺再錯,對您也有養育之恩吶。大小姐方才這番話,可是大不孝,大不敬啊!”
“父慈子孝,既然父親不慈,做兒女的為何非要逆來順受?”夏湘瞧了乳孃一眼,顧慮著對方脆弱的小心臟,到底還是稍稍壓下了自己的怨氣:“不過,您放心,湘兒絕對不會仇恨父親,父女間,哪有什麼深仇大恨呢?”
“這才對,這才對……”乳孃舒了口氣,復又嘆了口氣:“明兒便要出府了,大小姐真的想好了?”
夏湘咧嘴一笑:“能出了這夏府,自然是喜事。”
乳孃點點頭:“大小姐覺著好,那便是好的。”
“對了,”夏湘轉過身,拉住乳孃的手,笑道:“您家裡有個小子是不是?應該比我大上幾日,明兒估計就能見著了罷?他叫什麼名字?”
“叫小書,我……我還是希望他能多讀書。”乳孃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
夏湘點點頭:“這名字好聽,比我的要強上許多。”
夏湘,下鄉,上山下鄉,看吧,自己到底被趕去田莊,眼看就要走上農婦的光明大道了!
二人又說了會兒閒話,便各自歇息去了。
明日就要啟程去往田莊了,夏湘心裡有些激動,可一想到祖父,想到蘇姨娘和柔姐兒,夏湘又難免心下黯然。
祖父不會離開夏府。蘇姨娘也不會離開夏府。因為夏府是她們的根。
夏湘抱著被子,將後背敞在被子外,感受著夏夜晚風的涼爽,默默感嘆:總有一日,我要成為祖父和蘇姨娘的根。
這一晚,她夢到了許多人,許多事,前世的,今生的,微笑的,哭泣的……最後,所有的人和事都化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