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世家門楣豈容此汙點,待我出生後,外祖父對外只說難產我已胎死腹中,本欲將我棄於蓬門寒戶之中,恰我現今養父母裴家嫡傳一族子嗣單薄,而我養父母更是多年無所出,我養父與我養母二人夫妻恩愛感情甚篤,不欲納妾,遂機緣巧合於將我收養,只道親生。
我親生之母當年誕下我後次年便被我祖父安排嫁出蘇州是非地,隱姓埋名下嫁入他鄉作一普通商人之婦。
而先帝回京後卻對我生母念念不忘,竟是銘入心中。不想竟在來年選秀之眾女中發現一人眉眼神似我生母,一曲蘇州評彈亦是熟捻,此女一時寵冠六宮,終登後位。正是後來的七皇子玉林與九公主之母,之後的太后。
天下無不透風之牆,當年皇后知悉先帝心中之人乃我生母之後,唯恐我生母但凡活著便有可能撼其地位,遂安排人連夜出京毒殺我生母,我生母臨終之時命貼身丫鬟將我的身世告知我養父母。
那年,我五歲,喪母無父。
彼年,我同父異母的七皇子玉林四歲,冊封太子。
彼年,我同母異父之弟宋席遠三歲,同為喪母。”
遠處樹梢頭,一隻鳥兒棲未定驚扇烏翅撲入月色中,不知是鴉是鵲。點點飛螢悄然捲簾而入……
烏衣人?百鍊鋼?
“那年,我五歲,喪母無父。
彼年;我同母異父之弟宋席遠三歲,同為喪母。”
我親眼看見、親耳聽見六王爺薄唇吐玄機,卻疑心自己是否在這粼粼晃晃的月光下失明失聰、錯看盲聽。
“你說什麼?宋席遠?哪個宋席遠?”我冰涼了手一寸一寸放下手中月餅,缺了一角的月餅撲簌簌落在盤中,“他……是王爺……同母異父……之弟?”
六王爺面若白月,烏瞳深目,修長的手剎那之間攏住我的雙手握於手心,眉心淡起漣漪,緩慢而堅定望著我搖了搖頭,口中卻淡然靜憩答道:“是的。”
尚未來得及領悟王爺是何深意,我己被他手上一股不疾不徐力道一帶站起身來,轉瞬被他攬入懷中,背對院牆,移步至園廊石階處被他忽地向前綿密掌力一推,“妙兒,你去看看宵兒可睡下了。”
我後頸倏然掃起一陣不詳涼意,踉蹌前傾兩步行,回首,但見牆頭月下一個兩個三個……越來越多的黑影騰躍而出,帶著利器的粼粼反光割裂背景天幕中圓滿的十五之月,悄然落在滿園繁花之中,碾花無聲。
六王爺背轉身對我,右手一甩袍袖,左手負立,一柄寒光劍氣自袖中滑落其手心,剎那被他握牢。
一圈黑影舉了刀戈斧械,蒙面黑衣,側身極緩極緩地逼近,似一汪腐敗糜爛的死水,帶著黑色的光暈漫漫潮汐,點點吞噬而來,而這月下潮汐的盡頭便是紫龍銀線鑲錦袍的六王爺。
我知道,不論這是一場臨時起意的暗殺,抑或是一次蓄謀己久的宮變,標的絕不會是我。而六王爺轉身時對著我的那一甩袖怕不也是示意我快走。然而,此時此刻,我的足心卻像生出藤蔓根莖一般牢牢盤繞住足下方寸之地,心中去意堅決,卻奈何撼不動腳下分毫。
只能眼見著那如夜緩漲的死水最終圍攏在六王爺十步開外,散成一圓狀暑面,再不向前。瞬息之間,風也靜了,萬物僵持。六王爺巋然不撼,似一柄寶劍臨淵出鞘,錚而不鳴,劍氣己動四方;又像日晷正中矗立的金銅晷針,穿刺石晷,月夜無日,晷針影西斜。
對峙雙方猶似彼弓此弦,不見弓箭,卻讓人覺察到吐納之間一場無聲無形之較量正如荼拉鋸,直至拉弓滿弦,緊繃,摧弦欲斷……
“騰!”死士之中一人於包圍圈中大鵬展翅一躍而起,弓斷千鈞之際,箭離弦而發,一柄長劍直取六王爺面門而去。那幽黑的光暈一時缺去一角,似瓶口拔塞,千里拱堤坍潰一洩如注,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