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心地叫他……
可是接下來,迎接呼延蘭的不是熱烈的擁抱,也不是溫暖的笑意,而是一記悅耳悠長的破空聲──一支鳴鏑瞬間貫穿了她柔軟的胸膛,而她眼裡喜悅才剛剛轉成了疑惑,又有數不清的箭矢向她襲來……
“不能射!不能射啊!她是王子的新娘!”
伴隨著這聲近乎哀鳴的呼喝,少女像“飛雪”一樣倒在了血泊之中──至死,她的臉上還是困惑的表情,手中緊緊攥著那隻準備提給冒頓的錦雞……
閼氏 四十二
趙懸弓眼前一黑,猛的想起不久之前,呼延蘭曾說過的:
“小時候我聽族裡的婆婆講,呼延家的女人都是被詛咒的,命中註定會為了心愛的男人而死……月姐姐就是因為這個詛咒,才會長眠月亮湖。”
呼延月曾命喪月亮湖,難道她的同胞姊妹也逃不過那樣的命運嗎?
雖然少女曾說,那番話不過是誑語戲言,如今卻一語成讖──變成了現實!
趙懸弓念及此,儘管自己此時安然無恙,可胸口卻也像被鳴鏑洞穿了一般,疼痛難當!
冒頓在想什麼?到底是什麼讓他變得如此殘酷無情,連這無邪的,傾慕他的少女也忍得下心腸殺害?
“為什麼……”
終於再也忍受不住,趙懸弓衝著面前的男人大喊:
“她是呼延蘭啊,你的蘭兒啊!難道你一點都不在乎嗎?”
一句話說的斷斷續續,語畢,他早已哭得泣不成聲。
“那又怎樣?”冒頓依舊面沈似鐵,聲音冷峻,他緩緩地放下了弓,過了很久,才用細不可聞的聲音喃喃道:
“反正我唯一在乎的人……早就死了。”
在呼延蘭被鳴鏑射中之後,幾乎所有人都跟著射了,唯有蘇勒因為對她懷著私念沒有從命,冒頓本來要殺蘇勒,可是礙著他還有用處只是抽了三十鞭就饒過了他的性命。
之後,冒頓便上了馬,也不管趙懸弓,領著他的死士們浩浩蕩蕩朝著單於庭去了。
少女的屍體就這樣孤零零地躺在湖邊,也無人搭理,趙懸弓呆愣地看著她,又望了望絕塵而去的匈奴王子,確定他沒有要折返的意思,此時淚水已經乾涸,眼裡再沒有東西流出來了。
趙懸弓默默地起身,掏出了腰間的匕首──這是他初到單於庭,呼延蘭贈與的,他從未用過,如今還是簇新的。他跪了下來,一匕一匕地在湖邊掘著,也不知掘了多久,匕首的刃面翻卷,掌心也磨破了皮,才勉強刨出一個淺淺的坑來。又掘了一會兒,匕首斷了,趙懸弓便丟了它直接徒手挖了起來,連指甲剝落都不覺得疼痛……然後他走近呼延蘭,小心翼翼地幫她拔掉那些箭矢,再褪下冒頓之前送自己的那件白毛裘衣,蓋上她千瘡百孔的身軀。
趙懸弓抱起了呼延蘭,把她輕輕放進那個簡陋的墳塋,剛想覆上土,忽然看到少女纖細的手腕上還戴著那隻金鑲玉的鐲子,想著她前幾天還向自己炫耀它的樣子,當時她的臉上承載的得意與喜悅,如今卻被一捧黃土掩埋……他想了想,把那鐲子摘下,敲出上面的一顆玉珠,又把鐲子給呼延蘭帶上。
蘭兒,就算他不在乎你,我也會替他記住你……
這般念著,趙懸弓將玉珠穿上繩子,系在了自己的頸項上。
閼氏 四十三
這一天,趙懸弓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去的,明明從月亮湖到單於庭不過一個時辰的路,他卻走了整整一天。走到暮色沈沈,他才遠遠地看到單於庭的方向火光沖天,隱隱地聽到風中傳來殺伐的響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