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上去啦,你去看看吧。”
我回頭,看到了他臉上的倦意。
“累了嗎?那我們不去了。”
他的胸膛起伏得有些厲害,看來是真的很累了。
我拉著他,在路旁的長椅上坐下。
耳畔只有風聲。
我替他把圍巾緊了一些。然後四下望了望,拿了包裡的空水杯,跑到最近的那個矮木型的水池邊接了點水回來。
“渴麼,喝點水吧。”
我把杯子遞給他。
之後聽到了他猶豫著開口的聲音:“……燦烈,這水有點涼。”
對不起。但是——
“就喝一點吧。就一點點。”
他仰頭看我,清秀的臉龐上有些許不解的神色,但還是低頭小小呷了一口。
我陪他坐在長椅上歇息。
“燦烈。”他忽然叫我。
“嗯?”
“你去上山看看吧,”他把相機放到我手裡,“記得拍點照片回來。我就在這兒等你。”
“不去。”我一口回絕,“自己去有什麼意思。”
“去吧去吧。”
“說了不要。”我摟過他,“我要陪著你。”
他無奈地笑了。
“你不可能永遠陪著我的。”
山風吹過,揚起了他的發。俗世的坎坷並未在他身上留下任何印記,那依然是一張乾淨美好的面容。他望著前方,唇帶笑意,話語中卻是多了幾分淒涼。
“為什麼不可以。”
我抬手理了理他的發。
“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我說。
他看著遠方,半晌,才開了口。
“小時候,我常常去故安住。那裡也像這兒一樣,依山傍水,安寧得讓人想一輩子住下去。”
他像是陷入了回憶。
“那時候,姑媽姑父帶著我和鍾仁去爬山。他們常說,登到了山頂,之後的生活就會步步高昇,眼下的煩惱和挫折也就被踩在了腳下。”
他轉過頭來對我笑:“我還挺信這個的。”
“因為曾經靈驗過?”
“嗯。”他點點頭。
“什麼時候。”
“我考高中的時候。”他笑嘻嘻地跟我開玩笑。
“哈。你真是。”
“總之,去登山吧,燦烈,替我看看風景。登到山頂,之後的日子都會好起來的。”
我看著他,依舊沒有動。
“快去吧。”他推了推我,“我就在這兒等你。”
“……嗯。”我站起身,背上了揹包,“別亂走,我很快回來。”
“知道了。”看我肯去,他笑得更加燦爛。
我握了握他的手,隨即繼續向山間的路走去。
走得遠了,再回頭時,從山路間的枝椏中望去,我看到他仍是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這樣看上去更覺瘦小。見我回頭看他,他向我揮手。隔得太遠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似乎依然是在笑著的。
希望他現在也不要看清我的樣子才好。
我轉過身,眼前的世界變得一片朦朧。我什麼都看不清了,像是跌進了不知名的空間,滿世界都被水覆蓋,壓迫得我快要喘不過氣來,連同頭腦都變得渾噩沉重。
我抬手擦了擦眼睛,眼前有那麼一瞬間清晰起來,卻又立刻湧出了新的液體。
我拼命剋制,卻還是聽到了水滴在落葉上的聲音,與我踩在上面的沉重的腳步聲合在了一起。
啊真是。沒出息的傢伙。
我暗罵自己,但依然無法阻止眼中不斷湧出的淚滴。
腦海中全是瘦弱的他燦爛地笑著向我揮手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