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然,一身仙風道骨,眼中精光落於人身,如透肺腑,卻只一掠而過,至御前,行九叩之禮,朝見天子。衛宗平深知莫不平在朝野的聲望,此時方知前些日子皇上以帝師之禮延請莫不平還朝,傳言非虛。皇上此時令莫不平免禮,俯視殿前眾臣,含笑問道:“朕欲以莫先生為欽天監正卿,眾卿以為如何?”
鳳衍眼角往衛宗平那裡一瞥,隨即先行奏道:“陛下聖明,識人為用,莫先生得歸社稷,實乃我朝之福,天下之幸!”
“衛卿意下如何?”皇上看向衛宗平,淡淡再問。
雲淡風輕的問話後,一道深邃的注視落在身上,衛宗平雖不願附和鳳衍,卻礙於這目光中的壓力,不得不俯身道:“莫先生德高望重,臣……並無異議。”
皇上聽了這話,唇角那絲笑意緩緩加深,點頭道:“朕今日得莫先生入朝輔弼,實為一大幸事。太上皇昔日所用的肱骨老臣,朕都一樣敬重。日前中書有表,翰林大學士穆元、弘文、孫普等幾位老臣已年逾古稀,仍舊每日早朝,十分辛苦。朕心不忍,特許他們一月一朝,賜座太極殿,免跪叩之禮。”
“臣謝陛下隆恩!”幾位老臣相繼出列,叩謝聖恩,龍階之前高冠朱纓、皓首白鬚,一片巍巍顫顫。衛宗平心裡又往下沉了幾分,穆元等人都是與湛王關係密切的老臣,在朝中說話極有分量。眼前皇上幾句溫言話語,一番寬仁體恤,實則是將他們逐出朝堂,這無疑是大大削弱了湛王的影響力。他看往湛王,湛王那溫朗的面容之上亦無法掩抑地掠過了一絲陰霾。
面對這接二連三的強硬措施,夜天湛心底那陣焦躁過後,當即恢復了冷靜。此時斯惟雲正奏報近來虧空清查的幾處大項,隨著他肅正的聲音,已有幾名大臣跪前請罪。皇上尚未表態,但剛有齊商的前車之鑑,可以想見這幾人的下場。夜天湛目光轉往御史臺那面,當眾廷議,接下來就是御史彈劾跟著罷免了,他整一整思緒,平心靜氣地繼續聽下去。
斯惟雲奏畢,大殿中鴉雀無聲,靜可聞針。唯有皇上清冷的聲音傳下:“你們還有什麼話可說?”
階下跪著的幾個大臣無不汗流浹背,惶恐難言。突然,丹陛之前有人道:“陛下,斯惟雲方才所言之事,臣有異議。”
潤玉般的聲音,輕若流水,緩似清風,淡淡響起在大殿冷凝的氣氛中,令人渾身一鬆。沿著那聲音,是一雙溫文爾雅的眼睛,眼稍輕挑,正對上皇上的目光。
滿朝文武,有誰敢和皇上這般對視?那眼中含著笑,皇上亦神色清淡,朝臣們卻人人心絃緊繃,屏聲斂氣。
“你有何異議?”片刻之後,皇上徐徐開口。
湛王有條不紊地奏道:“陛下,各部的賬目冗雜繁多,正考司成立日短,想必對其中有些情況並不是很清楚。據臣所知,方才說的幾筆虧空實際都有去處。第一筆一百七十二萬,是聖武二十二年永、和兩州通汶江渠,工部預算不足,由戶部追加補齊;第二筆八十五萬,是聖武十七年東州蝗災,顆粒無收,曾自中樞撥糧賑濟;第三筆一百四十萬,是聖武十九年平定東突厥之後,臨時撥往邊城的軍費,於此相同後面還另有兩次北征,共比預期多耗庫銀近三百萬。最近的一筆是聖武二十五年為迎接吐蕃贊普及景盛公主東來中原,禮部及鴻臚寺籌備典儀的實際花銷,數目不多,大概只有四十萬左右。再者就是京隸瘟疫、懷灤地動兩次天災,太上皇當時曾下旨出內幣賑災,這筆錢實際上是由戶部先行墊付……”他條理有序,緩緩道來,斯惟雲方才所奏之事幾乎無一疏漏,天朝這些年的政情皆在胸間,信手拈來。有些不熟財政的大臣難免一頭霧水,但明白的卻已經聽出其中關鍵。
就這麼幾句話,避重就輕,原本近千萬的貪汙一轉眼變成了挪用。貪汙罪大,挪用罪輕,何況這種挪用難以界定查處,也沒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