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父親,注意著他的反應,自己清名有損也無所謂,反正賀蘭悠被我逼了一回,他這不吃虧的性子,自然會回戈一擊找點利息,而這個理由,我細細推敲了一番,覺得父親當可信上幾分,他是瞭解賀蘭悠的,這般陰邪行事,確有幾分他的風格。
父親的眉頭皺成深深的結,良久,點了點頭。
我心一鬆,呼,大功告成!
父親這一點頭,別人還不怎樣,朱高煦丘福等人,霍然變色。
父親也不看他們神情,只沉聲道:“如此說來,確是誤會,賀蘭公子和沐公子,皆對我北平有功有恩,既然不是謀刺大罪,自當揭過,只是你二人行事放縱,還望日後善加約束。”
父親這話,等於明白為兩人開脫了罪責,我輕輕舒一口氣,有了這燕安殿上,賀蘭剖白,眾將作證,燕王親口認可開釋,沐昕以後是走是留,都不會再有被報復的陰影,今日行險之目的,總算達到。
然而卻有人不肯放過大好良機。
此時氣氛微松,婢子們正在給各位將軍上茶,我和朱高煦坐對面,那紅衣婢女行至他面前微微一頓,我心中警兆突生,微偏頭看去,卻被她身子遮住視線,再想看時,那女子已退下。
然後便見朱高煦目光大亮,臉上掠過一絲極細微的喜色。
我一驚,頓覺不好,連忙站起,向父親笑道:“父王,既然誤會解開,你海量雅涵,那我們也就不。。。。。。”
“慢著!”
出聲的果然是朱高煦。
他慢慢站起,斜眼盯著我一眼,隨即轉開目光,向父親一揖:“父王,請勿聽信奸人之言!這絕不是個誤會!”
本已舒了口氣的眾人,立時又緊張起來,紛紛挺直腰背,目光在我們幾人身上轉悠不停。
父親頓了一頓,他緩緩轉目看了朱高煦一眼,這一刻他目光暗沉難明,聲音也微帶疲倦:“有何不對?”
朱高煦迎著父親目光,側臉偏向我,滿面陰狠獰笑。
“如果他們只是依約比箭,那為何城樓之上的二十守兵,全數被沐昕殺死?!”
[正文:第九十一章 鐵騎千重只似無(四)]
我驚的猛立而起。
衣袖拂過幾面,帶翻茶盞,茶汁溼了我半身也未察覺。
怎麼可能!
當初我上城樓時,那些守兵都只是被點了穴道!
心念一轉,渾身的寒意,立時如雪降冰生,凜凜的罩了下來。
為了擊倒我,殺沐昕,他們對無辜計程車兵下了手!
只是因為私慾舊仇,因為我這個令他們不滿的小小存在,便以那許多剛從大戰歷劫得生,拼死血戰為他們守衛藩土的無辜士兵生命作抵!
心瞬間寒到極處,徹骨的冷翻卷上來,我想我的臉色一定已經失去了溫度。
隨之而起的是雄雄怒火,燎著我全身。
只是一己之仇,為何要牽扯這許多生命枉死!
這些人,除了記掛自身權位榮華,何曾有悲憫之心?何曾有大義風骨,何曾有百姓蒼生?
對面,沐昕的目光看過來,比我的心還冷上幾分的目光,他並無明顯的怒色,可從那比平常更為明光璀璨的雙眸可以看出,他也動了真怒。
賀蘭悠轉過頭來,注視著我,他衣袖飄拂,神態依舊曼然,死二十條無辜生命,他不會介意,被栽贓陷害的不是他,他也不會關心,然而他鳳眸裡幽暗難明的光流蕩如汁,深水般烏黑不見底,竟令我也不自覺錯開目光。
父親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去,他眯著眼看著朱高煦:“死了?”
語聲森寒。
朱高煦竟也為這冰冷的語調驚得一縮,隨即重振旗鼓,亢聲道:“是!一招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