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紀人,就那些限量版而言,我把自己看做是達利在全球的代理人。來自美國、日本、德國、法國,甚至達利的祖國西班牙的藝術商人,凡想要達利親筆簽名的印刷真品,都得來敲我的門。難道這生意還不夠大嗎?”
我轉動著眼珠。“達利現在已經70歲了,”我說,“等他老得不能再在你的印刷品上簽名了,那事情又會怎樣呢?”
哈蒙聳聳肩。“沒關係的,”他說,“我跟達利的合同規定他可以用帶有他拇指印的印章來作真跡鑑定,這個印章複製在每幅印刷品的右下角底端。按照這些合同,這個拇指印章等同於他的簽名。你知道,我必須腦筋活絡地在藝術品買賣中生存下去。幾年前,我只賣冰箱和洗衣機。現在我也賣達利作品。你說說真心話吧,一幅達利的作品與一臺洗衣機有什麼不同嗎?沒什麼不同。生意就是生意,交易就是交易。現在該多給我一些錢了。跟你說話得費時間,而時間就是金錢,沒有金錢,就沒有買賣。”
達利的騙局 二(4)
我想我是個幸運的人。我感到慶幸是因為我的客戶不只是購買藝術品,他們是投資者。他們不會知道一幅達利作品與一臺洗衣機之間其實沒有不同。
我沒有討價還價。我趕緊付給哈蒙錢,我們握手成交。
我邁著輕快的步子,沿著歐式貨架一路走去,檢視和選擇貨架上面的印刷品。每幅印刷品都呈現一個達利超現實主義的經典畫面:彎曲的鐘表、燃燒的長頸鹿、腿特別長的馬和大象—它們腿細如蜘蛛,活像長了蚊子的腿。雖說有些色彩暗淡了,當然不像油畫原作那麼鮮亮,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達利那些聞名世界、印在每一本有關他的藝術圖書上的傑作:《性吸引的幽靈》《加拉肖像》《醒前一秒鐘,石榴樹周圍飛舞的蜜蜂引起的夢》《偉大的自慰者》《天鵝和倒影中的大象》《記憶的永恆》和絕妙的《安東尼的誘惑》。我完全被這裡擺放的印刷品的數量所征服(想象其總數達30萬件),還有就是受超現實主義畫面獨特的想象力的影響,竟沒有去注意最關鍵的地方— 那可是我首先就應該想到去注意的。
“啊,上帝呀!”我喊道。
“怎麼回事?”
“這些印刷品!它們沒有簽名!”
“事情,事情並不是你想的那樣。”哈蒙結結巴巴地說。他那滿月的臉腫脹得就像氣球。他扯扯自己的衣領,又鬆鬆自己的領帶。“我請求你……請你……明天再來吧。”
“我幹嗎要再來呢?”
“達利此時在巴黎,去看精神病醫生了。”
“達利的精神病醫生跟我的印刷品有什麼關係?”
“他住在莫里斯旅館,108號房間,皇家套間。你的印刷品,我答應你,明天讓他都簽上名。”
這是一次稀奇古怪、莫名其妙的經歷。我想親自去看看是怎麼回事。我走到面對網球場美術館和一片慄樹的莫里斯旅館那一邊。旅館的冬季花園裡到處開放著異域的花朵,花園上面是一個極漂亮的新藝術風格的玻璃屋頂。該旅館有7個樓層,總共121個房間,這裡的裝飾讓人聯想到路易十六時代的風格。在主門廊裡,一個模樣挺像貝多芬的人在以緩慢而憂鬱的調子彈奏著鋼琴。
此時我已經聽夠了也讀夠了有關達利作品市場上偽造印刷品氾濫成災的離奇傳說。也有傳說稱達利天一破曉就起床,朝他的腋窩噴科隆香水,把淡紫色的薰衣草藏在每個耳朵的後面,他要用濃烈的花香壓住他不斷放屁的惡臭。坐在馬桶上時,他還要在手指間用力擠壓花莖。花莖滴下的液體很像精液。我讀過他雜亂無章的自傳,我知道達利喜歡奢侈品,但我不敢肯定我的投資者客戶懷有同樣的趣味。儘管莫里斯旅館自詡擁有一批面積超大的大理石浴室,但達利根本不在那裡梳洗,從不洗淋浴或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