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直下。”
“不錯。”大島說,“此乃故事這種東西的發展規律——急轉直下,別開生面。幸福只有一種,不幸千差萬別,正如托爾斯泰所指出的。幸福是寓言,不幸是故事。言歸正傳。唱片出來了,一路暢銷。而且不是一般的暢銷,是戲劇性的暢銷。銷量節節攀升,一百萬、二百萬,準確數字無從知曉。總之在當時是破記錄的。唱片封套上有她的照片,她坐在錄音室三角鋼琴前,臉朝這邊燦然微笑。
“由於沒準備其他曲目,環形錄音唱片的B面錄了同一首歌的器樂曲。管弦樂團和鋼琴。她彈鋼琴同樣精彩。那是一九七零年前後的事。當時沒有一家廣播電臺不播這首曲——母親這麼說的。我那時還沒出生,自然不知道。不過最終她作為歌手推出來的只此一曲。沒出密紋唱片,環形錄音唱片也沒出第二張。”
“我可聽過那支曲?”
“你常聽廣播?”
我搖頭。我幾乎不聽廣播。
“那,你恐怕沒聽過。因為如今很少有機會聽到,除非聽廣播裡的老歌特集。不過歌的確是好。我有收錄那首歌的CD,不時聽一聽,當然是在沒有佐伯的地方,因為她非常討厭別人觸及那件事。或者不如說,大凡過去的事她都不樂意被人觸及。”
“歌名叫什麼呢?”
“《海邊的卡夫卡》。”大島說。
“《海邊的卡夫卡》?”
“是的喲,田村卡夫卡君。和你同名,堪稱奇緣吧。”
“那不是我真正的名字。田村倒是真的。”
“可那是你自己選的吧?”
我點頭。名字是我選的。很早以前我就決定為新生的自己選用這個名字。
“不如說這點很重要。”
二十歲時佐伯的戀人死了。正是《海邊的卡夫卡》最走紅的時候。他就讀的大學因罷課處於封鎖狀態,他鑽過路障給住在裡面的一個朋友送東西,是夜間快十點的時候。佔據建築物的學生們把他錯看成對立派的頭目(長得像),抓起來綁在椅子上,以間諜嫌疑進行“審訊”。他想向對方解釋他不是那個人,但每次都遭到一頓鐵管、四稜棍的痛打。倒地就被皮靴底踢起。天亮前他死了。頭蓋骨凹陷,肋骨折斷,肺葉破裂,屍體像死狗一樣被扔在路旁。兩天後學校請求機動隊衝進校園,只消幾小時便徹底解除封鎖,以殺人嫌疑逮捕了幾個學生。學生們承認所犯罪行,被送上法庭。由於本來沒有殺人意圖,兩人以傷害致死罪被判短期徒刑。對任何人沒有意義的死。
她再不唱歌,把自己鎖在房間裡,不和任何人說話,電話也不接。他的葬禮她也沒露面。她向自己就讀的音樂大學提交了退學報告。如此幾個月過後,當人們覺察時,她的身影已從街上消失。沒有一個人知道佐伯去了哪裡和做什麼,甚至父母都未必知曉其準確去向,她像煙一樣消失在了虛空裡。即使最要好的朋友即大島的母親也對佐伯的下落一無所知。也有人說她在富士林海里自殺未遂,現在住進精神病院。又有人說熟人的熟人在東京街上同她不期而遇。據那人說,她在東京從事寫什麼東西的工作。還有人說她結婚有了孩子。但哪一種都是無法證實的傳言。如此二十多年過去了。
有一點是清楚的:那期間無論佐伯在哪裡做什麼,經濟上都應該沒有問題。她銀行賬戶裡有《海邊的卡夫卡》的版稅打入,去掉所得稅還剩有為數不小的款額。歌曲在電臺播放或收入老歌CD,儘管款額不大,但仍有版稅進來,足可以用來在遠方什麼地方悄然獨立謀生。況且她父母家境寬裕,她又是獨生女。
不料二十五年後佐伯突然返回了高松。回鄉的直接原因是料理她母親的葬禮(五年前他父親的葬禮上她沒有出現)。她主持了小規模葬禮。喪事告一段落之後,她賣掉了自己賴以生長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