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是左哪邊為右?資訊革命、優先股特權、資產流動化、職能再組合、跨國企業——哪個惡哪個善?事物的界線漸漸模糊起來。你所以不再能理解貓的語言,恐怕也是這個關係。”
“左右區別中田我大致清楚。就是說,這邊是左這邊是右。對的吧?”
“對對,”荻田說,“一點不錯。”
最後兩人走進高速公路服務站餐廳吃飯。荻田要了兩份鰻魚,自己付了款。中田堅持由自己付以感謝讓自己搭車,荻田搖頭。
“算了!雖說我不是闊佬,但還不至於淪落到讓你用東京都知事給的眼淚珠兒那麼點錢請客的地步。”他說。
“謝謝。那我就不客氣了。”中田接受了對方的好意。
在富士川服務站東南西北問了一個小時,仍未找到肯讓中田搭車的司機。儘管這樣,中田也一不著急二不氣餒,在他的意識中,時間流得極其緩慢,或者幾乎停滯不動。
中田去外面換一下心情,在那一帶信步走動。空中無雲,月亮清晰得能看見其肌體。他用傘尖“嗑嗑”敲著柏油地面在停車場上行走。數不勝數的大型卡車如動物一般肩並肩在這裡憩息,有的竟有二十多個一人高的車輪。中田久久地出神望著眼前的光景。如此深更半夜有如此龐然大物在如此縱橫交錯的路上飛奔,車箱裡究竟裝的什麼物件呢?中田無從想象。如果認得貨櫃上寫的每一個字,就能曉得裡面裝的什麼不成?
走了一陣子,見得停車場邊上車影稀疏的地方停著十來輛摩托,旁邊聚著些年輕男子在七嘴八舌地叫嚷什麼,似乎是圍成一圈把什麼圍在裡面。中田來了興致,決定上前瞧瞧,沒準會發現什麼稀罕物。
湊近一看,原來是年輕男子們圍著正中間一個人在拳打腳踢。多數人赤手空拳,但見一人手持鐵鏈,也有人拿著狀如警棍的黑棍。頭髮大多染成金色或褐色,衣著各所不一:敞胸的半袖衫、T恤、背心。還有的肩頭有刺青。倒在地上捱打挨踢的也是同樣打扮同樣年齡。中田用傘尖“嗑嗑”敲著柏油地面走近時,幾個人回頭投以銳利的目光,見是一個面目和善的老者,遂解除了戒心。
“老頭兒,別過來,去那邊。”一人說。
中田並不理會,徑自走到跟前。倒地的似乎有血從口中流出。
“出血了,那樣要死人的。”中田說。
此言一出,一夥人沉默下來。
“喂喂,老頭兒,連你一塊兒除掉算了!”拿鐵鏈的終於開口道。“一個人也是殺兩人也是砍,反正是麻煩一場!”
“不能無緣無故地殺人!”中田說。
“不能無緣無故地殺人!”有人模仿中田,旁邊幾人發出笑聲。
“我們自有我們的緣故,有緣有故才這麼幹的。殺也罷不殺也罷與你何干!快開啟那把破傘趁還沒下雨走開!”另一個說。
倒地的人蠕動身體,一個光頭用沉重的工地皮鞋狠踢他的肋骨。
中田閉上眼睛。他感到自己體內正有什麼靜靜上湧,那是自己無法遏止的東西。他有點兒想吐。刺死瓊尼·沃克時的記憶倏然浮現在他的腦際。刀捅進對方胸口時的感觸仍真切地留在他的手心。關係性,中田想道。莫非這也是荻田所說的一種關係性?鰻魚→刀→瓊尼·沃克。那夥人聲音扭曲走調,分辨不清了。加之有高速公路上傳來的不間斷的車輪聲混雜其間,形成莫名其妙的聲響。心臟大幅收縮,將血液送往全身每個部位。夜色將他包攏。
中田抬頭望天,爾後徐徐撐開傘,遮在頭頂,小心翼翼退後幾步,同那夥人拉開距離。他四下看了看,又後退幾步。看得那夥人笑了。
“這老頭兒,真有他的,”一個人說,“還真打起傘來了!”
然而他們的笑聲未能持續下去——突然有滑溜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