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倒十分冷靜:“你有幾分把握?”
卿塵道:“我只能盡力一試,現在看陣勢,離位所在是大荒谷入口,你當取艮位,過震宮,但千萬莫入中宮,否則觸動陣勢萬難收拾,只不知中軍能否見機突圍。”
空谷夜暗,月色一層泠泠微光鋪瀉於薄雪殘冰,幽靜中詭異的縹緲,一縷若有若無的霧氣繚繞雲峰,輕似淡紗飄忽不定,漸生漸濃,幾乎將整個山谷收入迷霧的籠罩之中。
柯南緒的琴聲便在這雪霧掩映處鳴響,似縱橫山水,進退自如。燕州軍中,火光深處的高臺上其人微閉雙目,隨手撫琴,大軍陣走九宮,緩緩移動,逐漸化做鋪天蓋地的羅網。
冷月於雲後漾出一抹浮光,毫無徵兆地,一道錚然的琴音出其不意劃撥空山,浩浩然旋繞天地,撩紗蕩霧,剎那清華。
山風激盪,陣前火光搖晃,紛紛往兩旁退開。柯南緒眼簾一動,手下未停,琴聲依舊源源不斷地撫出。那道清音飄逸入雲,迴轉處忽若長劍凌空激水,一絲不錯地擊於他曲音的空檔,長流遇阻,濺開萬千浪,軍中陣腳竟因此微生異樣。
柯南緒雙目“唰”地抬起,琴絃之上拂起一道長音,陡然生變。
利劍出鞘直擊長天,雙劍相交迸出劍芒四射,星散雲空。對方像是不敵這樣的交鋒,斜斜一抹低音趨避而走,繞指成柔,做一抹清風穿簾分水,堪堪與之周旋。
而柯南緒分寸不讓,琴音愈烈,時作驚濤駭浪,擊石拍岸,雨驟風急;時作漠海狂沙,橫掃西風,遮天蔽日。
那清音在咄咄逼人的來勢之前便似化做谷中幽霧,毫不著力,飄忽不定,彷彿隨時便會煙消雲散,卻偏偏輕而不敗,微而不衰,穿雨過浪,追沙逐風,始終柔韌地透入激昂之間,不落不散。鍥而不捨,低到谷底,盤旋縈繞,穿入峰巔,縹緲連綿,軍前奇陣被處處羈絆,便一時難以布成。
鞏思呈匆忙掀帳而出,卻見夜天湛早已來到帳外,他聽琴辨音,急忙說道:“殿下,有人在阻柯南緒佈陣!”
夜天湛卻似對他的話聞如未聞,俊面映雪一片煞白。這七道冰弦萬縷柔音每一絲都穿入他心房,反反覆覆來來去去,絲絲縷縷細細密密,抽的骨血生疼。他絕不會忘記這熟悉的琴音,聽起來恍然在天邊,卻每每就在耳畔心頭,“是卿塵,她怎麼可能在這兒?”他不能置信地低聲道。
鞏思呈心底一驚,前後思想,夜天湛的神情雖令他增添擔憂,卻無論如何要以大局為重,“凌王妃琴勢趨微,已堅持不了多時,殿下當以玉笛助她!”
月光斜灑半山,卿塵身後一天一地的雪,瑤林瓊枝間她纖纖素手如玉蝶片片,紛飛弦上。柯南緒曲中威勢逐增,有如黑龍嘯吟,一週周繞峰而上,越升越高,一峰盡處又至一峰,於滾滾的雷聲中盤遊三山五帲В��步�印�
卿塵喉頭抑不住湧上陣陣腥甜,卻鳳眸靜闔,心如清淵,絃聲展如流水,錯層鋪瀉,極柔之處無所不為,極靜之處無所不至,絲絲流長。
便在此時,兩面此起彼伏的琴音間忽而飄起一道悠揚的笛聲。
其聲如練,其華灼灼,其情切切,其心悠悠。
笛聲閒如緩步,柯南緒琴中氣勢卻彷彿驟然錯失了目標,瞬間落空。卿塵衣袂翻飛處,曲音行雲流水,聲走空靈,抬手間充盈四合,與那玉笛天衣無縫地合為一體。
悠悠比目,纏綿相顧,婉翼清兮,倩若春簇……
閒玉湖上月生姿,清風去處雲出岫。
有鳳求凰,上下其音,濯我羽兮,得棲良木……
凝翠亭前水揚波,碧紗影裡雪做衣。
這玉笛一曲,曾在她最失落彷徨的時候陪伴身旁,曾淚眼看他執笛玉立,前塵如夢,曾醉眼看他俊眸含笑,花燦如星。
一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