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軍功累世地將門子弟。
我停住了腳步。回頭看那山壁深處已經看不見的茅屋。
茅屋中那個乾瘦無神,話音蒼老的老婦。真地就是陳天鷹的娘嗎?陳天鷹曾經以他那繪聲繪色地表演。向我形容過他地娘。
……“我娘一定喜歡你的……我娘就喜歡你這種脾氣地女孩子。”
……恍惚神思中,我似乎又看到陳天鷹學著老婦人的樣子。憋緊了嗓子的可愛模樣……
……“她說,給老孃帶個爽快的媳婦回來,磨磨蜇蜇的我可不要!”
……似乎還記得,當初灰心失落的我,還非常希望有這樣一位開朗健爽的母親……
這……就是……那個說話如刀子一般尖快的婦人嗎?
此時此地,我明白了什麼叫失去!我明白了失去的痛,失去的苦,我明白了,人原來是經不起多少失去的。
大娘失去了她最心愛的兒子,去病失去了他親密的童年舊友。
如果我是去病,也一定不能原諒自己戰鬥指揮的失誤。
去病說:“在山崖上見你的時候你這麼囂張,如果不是因為你是他部隊裡唯一的倖存者,我早已將你拖下去軍法處置了。”他的聲音怎麼可以這樣平靜?他說,“彎彎你看,天鷹死了,他還在天上成全著我。”
是的!我記起來了。
在河西一戰那場遭受到覆滅之戰的時候,我記得是去病遠遠地叫陳天鷹去“頂住他們的陣腳”。
陳天鷹明知道此去無回,去病也知道是在將自己的兄弟推上死路,可是,當危險來臨的時候,能夠站在危險的深淵旁為他擋下一切,重新掌握戰機的仍然是從小一起騎馬射箭的好兄弟。
去病現在和當初陳天鷹戰死的晚上一樣,看起來似乎很平常,可是,他的心一定很痛很痛吧?
他的頭高高仰起,他的眼睛睜得很大,彷彿要用他那雙絕黑的雙眸,去映出今晚的星光萬點。我記得去病那天一個人坐在土崖上,也是這樣抬眸向天,久久凝望著那根本看不見的遠方……
那時候,我一直以為他是在策劃休屠王部落的偷襲之戰。現在我知道我錯了,那天的他根本就是一片空白,悲傷和自責如同潮水將他淹沒,不讓他有呼吸的空間。
我聽說,當人傷心的時候,不願意有淚水流出來,就應該像他現在這樣,把眼睛睜大仰望天空。這樣,淚水就會從眼眶中倒流回去,一直流到心裡,流到旁人看不見的深處……
我哀嘆自己當時太不懂事,我的無知與莽撞一定讓當時的他感到非常失望。
“去病,天鷹不會怪你,陳大娘也不會怪你。”我很想讓他寬慰一點。
去病說:“我知道。”
是的,沒有人會怪他,戰場上的生生死死本就很平常。相比其他人,他已經做得夠好了。
可是,內心有一個聲音在輕輕叩問:生死,真的很平常嗎?
是否已經平常到了,我們有權力去忘記那些曾經的笑靨?
第五十八章 三秦蒼生付亂吼
金月的金色鬃毛在月光中如銀如雪,阿連也難得文靜地等在那裡。
去病和我解開戰馬的韁繩,我已經解開,回頭卻看到他一時不曾解開。我走過去想幫助他,看到韁繩已經成了死結。
“你怎麼弄了個死結?”我仔細看著想替他開啟。
去病也攢緊了眉毛:“我不知道。”
我們在月色中慢慢打結,那結卻似乎怎麼也打不開……
驀的!
一聲悠長的調子從遠處的山谷中跳出來,如同深沉的號角在群山之上長鳴——
去病停住了手,回望天際明月:“秦腔。”
他又低頭解那繩子,手指和我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