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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來肯定、證明、揭示某種真理,卻就困難;如果所揭示的理念是悖反的、荒謬的、兩難的,是一種困境,也容易獲得成功,若是所揭示的是一個定論,一個自圓其說的、雄辯滔滔的、不可辯駁的命題,就更加難於操作。卡繆的《局外人》算是一個比較成功的例子。小說《爸爸爸》看起來就像一起策劃得十分周密的陰謀,策劃者在每一形象甚至每一句話裡都暗藏了玄機。與所有寓言體小說一樣,它有著哲學上的意義賦予。強烈的哲學使命,賦予了作品某種不同凡響的氣度。因為這種寓意隱蔽在濃郁的巫楚文化氛圍裡,作者在文字中傾注了足夠激|情和豐富甚至奇特的想象力,使作品顯得像熱帶雨林一樣鬱鬱蔥蔥,具有很強的隱喻性,不輕易被人識破其中的機關,因此,哲學上的追求沒有傷害到文學上的美學原則,作品所負載的仍然是一個隱秘的使命。

雖然是寓言體小說,《爸爸爸》並不是為了表達意念完全憑空構造的,在回答施叔青的採訪時,韓少功作了這樣的說明:“《爸爸爸》的情況最開始是一些區域性素材使自己產生衝動,比如那個只會說兩句話的丙崽,是我鄉下鄰居的小孩。‘文革’時,湖南道縣的農民大開殺戒,殺了幾萬人,我把這一段也用到小說裡,比如把人肉和豬肉混在一起,每個人都要吃。丙崽、道縣人、古歌,使我產生了創作的慾念。構思之後,理性參與進來了。我特意把時代色彩完全抹去,成為一個任何時代都可能發生的故事。”(韓少功:《鳥的傳人》,見《在小說的後臺》,山東文藝出版社2001年版)

《女女女》是對自然人性的呼喚,也是對《爸爸爸》中“媽媽性”的探索和詛咒,其中蘊涵著一種中庸之道。韓少功顯然把德性看成一個常量,總體上不增不減,遵從守衡不滅定律。一部分人道德品性的高尚,以另一部分人的道德墮落為前提;同理,一個人表現出來的德行越善良純潔優美,他心靈深處保留的人性原型就越醜惡骯髒卑鄙。對人性的挖掘最好自女性入手,因為男性從來都是抽象的、概念化的,遠不如女性具體可感,豐蘊難喻。西方文藝復興時代人性的覺醒實際上是男人對女人的發現。

《女女女》是一次女性精神的探險,對讀者來說也是一次毛骨悚然的旅行,是美“女”與怪“嬃”的雙向演變。“嬃”似是巫楚文化中精靈鬼怪的意象,陰柔神秘,怪異而難於理解,透出一種令人畏怖的氣息,在小說中是一種變異的精神原型,是人物自我內部的一種她性,這種她性在相當程度上已經佔據了自我、廢黜了自我。由於承擔太多的責任義務製造的壓迫和貧窮困苦形成的剋制,女性本質蛻變為一種“嬃”;而逃避和拒斥一切責任和義務的放縱也會使女性蛻變成一種新的“嬃”,這真是一種無可救藥的兩難處境。韓少功揭開了一個罪行的陰謀,但無法阻止這個陰謀的完成。隨著時間的前推美消醜長,可憐的“女”們無可挽救地要變成“嬃”了,反叛者阿黑也不能例外。於是生產一種自然自在自由的無嬃、非嬃之女就成為生育的任務,正像《爸爸爸》中生產一種不裁不剪,“身高八尺,力敵千鈞”,腰子不陰痛的正種成為雞頭寨復興希望所迫切的生殖使命一樣。

《爸爸爸》和《女女女》可以說是種性的呼喚,兩個標題都是極大數(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充分顯示了呼喚的迫切性和困難性。前者以對“媽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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