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龍隊伍揮舞著亮堂堂的魚龍燈籠喊叫著過了他身邊,周圍的人鼓掌歡笑,欣賞著這美妙的魚龍舞。
辛棄疾身邊一家子臨安人家庭正在就晚上是該吃甜食好還是吃鹹食好。
男主人力主鹹食,女主人和孩子力主甜食,男人拗不過妻子和孩子,只能無奈妥協,吃起了一年到頭也難得品嚐一次的甜食。
另一邊爺孫兩個正在就冰糖葫蘆到底該怎麼分配而產生幼稚的爭執。
爺爺說自己年紀大,應該多吃一個,小孫孫說自己年紀小,應該多吃一個,爺孫兩個各執己見,爭執的不亦樂乎。
真好啊。
一邊走著,辛棄疾就一邊如此感嘆著。
為什麼那麼美好呢?
為什麼這腐朽墮落的國度之中,也能出現這樣一幕人間煙火情呢?
辛棄疾的腦海裡又忍不住的想起了那兩個帶著孩子朝他磕頭謝恩的婦女,眼前浮現出了他們衣衫襤褸面色青紫的模樣。
她們還好嗎?
還活著嗎?
這臨安城內溫暖的人間煙火氣,是否也能讓她們嗅到一絲一毫呢?
能嗎?
不能嗎?
這僅僅只在臨安城內溫暖的煙火氣,為什麼不能也溫暖一下臨安城外那冰冷肅殺的人間絕境呢?、
城裡城外,為何有著如此之大的差距?
辛棄疾的心中充滿了疑惑。
這一刻,他真切的感受到了自己在這歡樂的人潮之中的疏離感。
他心中的疑惑與悽愴彷彿形成了一道屏障,把他與這方歡樂的世界隔絕開來——他們中間已經隔了一道可悲的厚壁障了。
身處於此,卻又與這裡的一切是那麼的格格不入,是那麼的不同。
這裡的一切彷彿都無法對他形成任何的吸引力,反倒不斷地把他往外推,推到了臨安城外冰冷的雪地之中,推到那群悽愴的無路可走的流民們身邊。
讓他感受到冰冷徹骨的寒涼。
他就那麼一路走著,走著,神態迷離,眼神飄忽。
他走過了熱鬧的歌舞聲樂群。
他看著揮舞著各式彩燈歡樂無比的人們,耳畔是他們的歡聲笑語與暢快明亮的音樂。
他看著周邊裝點著各式彩燈的樹木。
一陣被煙火氣加熱的暖風吹過這條街道,吹得彩燈晃動,連帶著光點也跟著搖晃。
於是他低聲呢喃著。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他走過了歡樂遊街的隊伍。
一輛瑰麗的節日花車從他身邊緩緩駛過,花車上專業的表演者們竭盡所能調動著周圍觀眾的情緒。
花車旁遊街的表演者們身著各式各樣的服裝,手上拿著各式各樣辛棄疾都沒見過的樂器,緩步慢走,吹吹打打,輕快的樂章瀰漫在這方小小的天地之中。
他低聲呢喃著。
“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他走過了歡笑的人群。
妝點著節日盛裝的神仙眷侶們從他身旁經過,手持團扇面若神仙的仕女們也成群結隊從他身旁經過,嬌美靚麗,歡聲笑語,待得經過之後,徒留暗香。
他還在低聲呢喃著。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
歡樂美食節的盡頭,辛棄疾愕然站住腳步。
他望著面前的清冷的逐漸散入深夜的人們,再一回頭,望著那一方熱鬧喧囂的朦朧世界。
他彷彿身處於兩個世界的交匯處,巨大的撕裂感撕扯著他。
“眾裡尋他千百度……”
他黯然低下了頭,少頃,他又轉過了身子,抬起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