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的聲名亦是高漲。
戰事已不容拖延。
顧珩今日親自帶兵,第一次正面交鋒叛軍。
府衙位於景州城深處,離城外戰場好說也有幾里地,但外頭鑼鼓喧喧,人馬廝殺時,竟似也可以聽到聲響。
一戰從晨早打到日落,桑柔一整日惶惶不安,茶飯難嚥。
待漫天星河璀璨之時,牆外才傳來聲響,她急急往外跑,傷筋動骨一百天,桑柔腳上的傷未好全,此刻卻全然不覺痛楚,往馬廄那邊跑。
馬匹已經回來了,垂著頭,喘息微弱。人累馬亦疲。
星光月明,柱子上一盞燈籠,忽明忽滅。那方引了馬回來馬伕一轉身,見一人披頭散髮,站在他身後,嚇了好大一跳。
若不是知道五更有個美貌的姐姐,這幾日也有所接觸,他還以為撞鬼了。
“子……子時姑娘!”
子時是她瞎謅的一個名字,弟弟名五更,她總不能叫菊花,類屬差別太大,又不能賣弄肚中墨水,引經據典取一個別人連字都不會寫的文藝名,於是同以時辰為記,謅了子時這個名字。
桑柔未答。
那馬伕咽咽口水,走近幾分,見桑柔氣息微喘,一張臉煞白無血色,目光幽幽,盯著馬廄,雙肩顫動著,好似經歷了什麼噩夢,這幅模樣,卻確實像極了鬼魅。
他再喚一聲:“子時姑娘?”
桑柔這時倒是反應了,卻是直接略過他,向馬棚子走去,站定在太子的那匹白馬之前。
白馬本慢條斯理地飲水,這時有感應似地抬頭,見到桑柔,鼻中重重地出了口氣,大眼眨動幾下,疲倦至極的模樣。
因光線昏暗,她只覺它一聲白毛像鋪染了沙塵汙穢,不見往日光鮮,她手伸過去,在頭上一撫,手下感觸一樣,她心頭一緊,再摸幾下,側了身,接著月光一看,大驚,這不是塵灰,是凝涸的血。
她又急急轉身,去取了柱上的燈盞,進了馬棚,往小白身上一照,看去,登時一個腿軟,手覆上去,一抹,手中觸感溼膩,在燈光下,紅冶灼目。
她身顫如篩,她繃著聲問:“他受傷了?”
小白又是嗤一聲。
馬伕看著這畫面不明所以,雖知平素桑柔在料理馬的時候就喜歡自言自語,聒碎不停,但今夜這樣見她與馬兒一本正經地說話,好似與往日不同。
“你方才去牽馬,看到太子了嗎?他受傷了?”
這話,卻見她是對著自己說的。
馬伕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會兒,才答:“我去牽馬的時候,太子已經進了府中,沒見到他人。
不過確實是有人受傷了,大家都面色沉重,還去叫了大夫。”
桑柔腳下一踉蹌,差點沒站穩。
她有連連檢視了其他馬匹,多少都沾染了血跡,但不似小白,馬背上全是鮮血。
她轉身往院外跑去,一路顛跛著腿,卻要到前門之前,猛地停住。
成持正站在門口,與一人說這話,她趕緊隱到暗處。
她怎麼那麼傻,一時心憂衝動,竟未想過,這會是顧珩佈下的局,等著她自投羅網。若真是如此,即便她亡命天涯,她也能聽到這個訊息,他該篤定了自己一定還在時刻留意著他這邊的情況。
桑柔想到這裡,便收住腳往後走,可剛轉身,步子卻又邁不出去了。
可……若是真的……若是真的呢?
她抬起手,掌上的鮮血仍溼膩,凝聚滴淌下來,落在她的鞋面上。
桑柔踟躕片刻,轉身往另一處跑去。
轉眼,桑柔已置身府衙廚房,這裡一如她預料,忙亂一片,眾人只是怔然看著這突然出現的一人,猜不准她的身份,一時都停在那裡,眼鼻相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