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種風致非荷花不能有。但是後面的數句並不太能彰顯荷花特有的品格。〃翠葉吹涼,玉容消酒,更灑菰蒲雨〃此句以美人喻花,如果不看前後,這句用在哪一種花上其實都是可以的。〃嫣然搖動〃則稍顯柔媚,不似荷花,更似水仙。花與花各有個性,荷花清雅端秀,水仙清秀柔美,這句寫水仙應更恰如其分。〃日暮青蓋亭亭〃倒是寫荷花美態,但卻只是為〃情人不見,爭忍凌波去〃做一個註腳。白石以花寫人,花是虛的,人是實的,花只是人身後那個虛幻的影子。詞中之花不似荷花亦不似水仙,似的只是那位欲見之而不得的佳人罷了。這首詞是不能當作荷花詞來讀的,白石本意就不是寫荷花。詞中寫盡佳人思念之苦,荷花只是個承受相思的寄託罷了。
《惜紅衣》中荷花也是成了陪襯,僅有一句〃紅衣半狼藉〃。〃紅衣半狼藉〃頗有點〃菡萏香消翠葉殘〃之感。荷花風致高潔,但到了秋天花落時節,殘敗之景讓人不忍卒睹。《念奴嬌》中也寫〃只恐舞衣寒亦落,愁入西風南浦〃,美人只恐紅顏老去,以荷花作喻,也是很貼切的。
周邦彥的《蘇幕遮》的〃葉上初陽幹宿雨。水面清圓,一一風荷舉〃清新簡練,寥寥數字勾勒出荷花獨有的風韻。荷葉上昨夜雨後的水珠,在晨光中慢慢的變小、消失。清風徐來,清澈的水面泛起漣漪,一枝一枝一片一片的荷花荷葉在風中輕輕擺動。〃舉〃字用得極好,把荷花在風中的儀態極為傳神的表現了出來,相當出彩。這兩句先細節後場景,寫得生動自然。周邦彥觀察細緻,體物入微,造句簡練容融,大家風範顯露無遺。順便說下,這裡應該是老王一個小小的筆誤。這首詞應是《蘇幕遮》而非《青玉案》。
姜夔筆下的荷花,並非寫荷花給人的感觸,而是他自己賦予花以個性,其意頗深,但是感覺上就失去了荷花原有的本真。這已經不是寫花,而是寫人了。花既然成了美人身後的影子,看到的就不是花了,品讀起來自然也就會覺得有〃霧裡看花〃之感了。和周邦彥筆下的荷花相比,美成所寫荷花是以客觀的視角寫的,白石所寫荷花是以主觀的視角寫的。周邦彥看到的是就是本真之態的荷花,姜夔則是透過荷花看到那位巧笑嫣然的佳人。想要表現的內容不一,導致了讀起來感受上的差異。姜夔意不在荷花,這兩首詞來與清真詞比較其實並不是十分恰當。
人間詞話之二十一
【曾純甫中秋應制作《壺中天慢》詞,自注雲:〃是夜,西興亦聞天樂。〃謂宮中樂聲聞於隔岸也。毛子晉謂:〃天神亦不以人廢言。〃近馮夢華復辯其誣。不解〃天樂〃兩字文義,殊笑人也。】
曾覿(1109…1180),字純甫,汴京人。南宋詞人。紹興中,為建王內知客。淳熙初,除開府儀同三司,加少保、醴泉觀使。與奸臣龍大淵朋比為奸,為人不齒,《宋史》列入《佞律傳》中。詞多應制之作。其詞語言婉麗,風格柔媚。
壺中天慢(此進御月詞也。上皇大喜曰:〃從來月詞,不曾用'金甌'事,可謂新奇。〃賜金束帶、紫蕃羅、水晶碗。上亦賜寶盞。至一更五點回宮。是夜,西興亦聞天樂焉。)曾覿
素飆漾碧,看天衢穩送、一輪明月。翠水瀛壺人不到,比似世間秋別。 玉手瑤笙,一時同色,小按霓裳疊。天津橋上,有人偷記新闋。
當日誰幻銀橋,阿瞞兒戲,一笑成痴絕。肯信群仙高宴處,移下水晶宮闕。雲海塵清,山河影滿,桂冷吹香雪。何勞玉斧,金甌千古無缺。
毛晉說〃天神亦不以人廢言〃,是指天神不惡曾覿其人,反而因其詞降下天樂。其實天樂是指宮中樂聲。毛晉望文生義,不瞭解〃天樂〃在這裡的真正含義,被老王取笑了。
歷來應制之作,即便其語句華美,卻大多是為皇帝皇后歌功頌德吹須拍馬,幾無個人真情實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