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煦是廣東人,一口官話說得卻很流利。他在官場混跡多年,官做得極為老到,這一番話,滴水不漏,體貼入微,連關卓凡聽了,亦有暖洋洋的感覺。對於“軒軍”這個稱呼,關卓凡也已經考慮過,這固然不合於儀制,但既然是慣例,自己亦不必處處在儀制上糾纏,不然以文害義,反而會耽誤了正事。
“多謝吳大人!”關卓凡的口氣,還是很謙遜,“說到公館……下官還是住在縣衙吧,何況還要接印。”
“不忙,不忙,你多歇一天,接印的事,可以後天再辦。老金調的是松江府,左右不過是幾步路的事,也不急在一時。”
原任上海知縣金雨林,調去做松江府的同知,從品秩上來說,算是升了官。
“那下官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關卓凡做了一個揖,表示領受了這一份盛情。
見完了官,還要再向站在幾步以外的那群士紳,表達致敬和謝意。還沒等走過去,眼光一掃,就赫然見到利賓也站在人群裡面,正激動地看著自己。
“少則半載,多則一年。”關卓凡記起當初在紫春閣中的話,向利賓微微頜首。
利先生,我關卓凡沒有失信於你,終於到上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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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接風宴
接風洗塵的宴席,設在道署的花廳之中,作陪的除了在碼頭接船的幾位官員,還有三位士紳,一位是上海錢業公會的理事,一位是上海絲業公會的理事,一位是怡和洋行的買辦。三人之中,有兩人是捐班道臺的身份,另一人是捐班知府,因此通座算下來,倒是以關卓凡的七品知縣,品秩最低。
最低歸最低,卻是主客。丁世傑和張勇,不敢搶關卓凡的話頭,而且洋場上的事情,一竅不通,在這樣的場合也怕露怯,於是除了應付敬酒的人之外,話並不多。然而這樣的表現,看在上海官紳的眼裡,翻增敬意:一是兩人酒量豪邁,杯到酒幹,面不改色;二是顯得沉穩矜持,果然有大將風範!
桌上的話題,自然要由吳煦和關卓凡來挑選。從京中的趣事,扯到洋場的繁華,終於談到了平洪楊的大局。
“逸軒,你本是二品的總兵,又從京中來,大局自是最為清楚。依你看來,現在到底是個什麼局面?”
“平洪楊只是早晚的事情,”關卓凡篤定地說,“安慶一破,江寧再無重鎮屏障,自古以來,對順江而下的軍隊,金陵都是無法抵擋,何況這一回還是曾大人的百戰精兵。六朝古都,恐怕也只好‘一片降幡出石頭’了。”
“哦,哦。”在座的官紳,彼此對望,都是喜動顏色。
“如此說來,上海是不要緊了?”吳煦心中高興極了,滿懷希望地問道。
“這……吳大人,恕下官直言,這隻怕又未必。雖說洪秀全在天王府裡日日醉生夢死,可是偽‘忠王’李秀成這個人,是長毛眾望所寄,不簡單的。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現在蘇杭都在他的手裡,手提重兵,一定會再弄些花樣出來,來減輕他們‘天京’的壓力。”關卓凡徐徐地說,“要弄花樣,弄在哪裡好呢?放眼東南,也只有拿上海來做文章了。因此朝廷調兵,加強上海的守備,無非也是防著他這一手。”
官紳們臉上的神色,又轉趨凝重,不過這畢竟是原來就想得到的事情,因此吳煦點點頭,說道:“好在現在有了軒軍這一支天下勁旅,可以徐圖備戰之計了。我想李秀成新在杭州大打了一場,大概總要半年時間來休息整頓,調兵遣將吧?”
朝廷這幫官員有個壞毛病,就是慣於自己騙自己,來求得一個心安,看來吳煦也未能免俗。關卓凡心想,免不得又要做一次“預言者”,來敲打敲打他們了。
“李大人上一次力退粵匪,威名赫赫,軒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