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不得身上的傷口,蹣跚著走過去,懇求道:“姑娘,求你救救我妻兒。”
湖小月淡淡看他一眼,神色複雜,終是轉眼不看,嘆了口氣:“你就算殺盡天下人,爹爹也不會復生,收手吧。”
晚傾涯勾唇而笑,無喜無怒,只見衣袂微楊,一本藍皮賬冊便落到她手上。
湖小月微愣,賬冊顯然有些年紀,外頁有燒焦的痕跡,書皮大多已破損,紙張氣味一股潮溼臭味,看來是來不及燒燬便人被發現了。
翻開,本子記錄的皆是軍中生活用品,並無稀奇,手頓了頓,再無力翻閱,指尖下墨色陳舊的記錄著一批軍火,日期、銀錢、收錄人都一一記錄詳細,最後收益統統歸入國庫。
晚傾涯冷笑,揚手,似乎只是隨手一握,插在樹幹的劍飛回她手中:“當日蔣伯伯帶這本子前來找他,結果被活生生打死。”轉眸,將劍交由她:“這就是你所求的真相。”
手微微顫抖,劍上的血跡還在往下滴,仇人就在面前,只要一劍下去,大仇便得以報,夜夜夢迴的火場,那些死於非命的家奴丫鬟便也得以安息,為什麼要猶豫?怎會猶豫?
“姑、姑娘。”凌夫子步步後退。
劍柄如風,狠而凌厲,湖小月忽的醒悟,以劍來擋,劍入鞘,穩穩被他拿在手。
“不要再錯下去了,姐姐。”湖小月悲痛:“殺了他,柳府便一世揹負著走私軍火的罪名。”
“你以為,他會替你作證嗎?”晚傾涯邁步上前,微微一笑,輕柔得似天邊的雲:“若真相能大白,十五年前便不會有血案。”五年前,她也如她一般,曾跪在那些所謂的江湖大俠面前,求他們為柳家作證,卻無人理會,他們害怕牽涉自身,那時她便發誓,殺光這些虛偽的江湖人士。
湖小月無言以對,十五年前葉伯伯從火場裡將她救出,被隨後的官兵追趕墜落山崖,自那日後她便沒了記憶,這些年跟著爺爺四處流浪,看過太多的生離死別,生命如螻蟻,死,不過是一瞬間的事,以仇恨名義復仇,就算殺光仇人,爹爹仍是大罪之人,恢復記憶後,只一心想還柳府清白,她在都城無權無勢,這才找上江沫然。
“希望你不要後悔你的選擇”晚傾涯轉身離開。
丹鳳眼憂鬱卻又平淡無波,淡淡看她一眼,亦轉身離開,許是凌冽的風吹動傘上的細雪,隨著他飄飛衣袂的方向落地。
一襲白衣踏水而來,他懷中還抱著七八歲的小男孩,渾身血跡,已陷入昏迷。
“程兒!”凌夫子眼疾手快去接住,淚水縱橫:“都怪爹爹害了你啊!”
“無事罷?”江沫然緊張將她仔細打量,半天,才鬆一口氣,見前路兩人,正欲上前,衣袖被人扯住。
淚眼朦朧。
☆、第八章 剝繭卻成絲
夜深,友鄰客棧。
大夫收了銀子,便挎著醫箱滿意地出門去了。
雪已停,月下白皚皚的雪堆積在光禿的樹丫,樹下多是笑語嫣然,身著紅紅綠綠的女子痴纏路過的貴公子,便也滿意回樓裡,街邊小販燃起了虹燈,擺滿各種小玩偶,小孩相鬧相嬉,為這大道增添了幾分歡聲笑語,而街道的小路卻是十分冷清,偶爾可見幾位乞丐蜷縮在路旁,湖小月一人坐在碼頭旁,白日裡官兵已前來將屍體收拾乾淨,月色無垠,映得海面平靜無波,景色優美,不似剛發生過命案。
背上溫熱,毛氈將她緊緊裹住,江沫然替她掖了掖,也坐下。
“他二人已無事。”
湖小月淡淡應了聲,低眸看這無際的海,似發呆,問:“你從什麼時候知道我的身份?”
江沫然回想,忍不住彎唇:“我記得你的胎記。”
湖小月一愣,臉色竟有些紅,不自然撇他一眼,裝作不在意道: